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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六


  太子卻神色安然,甚至看向鸞飛的目光中更多了幾分溫柔:「一切是我自願,豈能說你害了我?」

  鸞飛看了看圍困森嚴的京畿衛,知道今日無論如何也逃不出天帝掌心,終於說道:「殿下,你隨姐姐他們回去吧,只要向皇上認錯,皇上會原諒你的。」

  太子唇邊露出一絲微笑,搖了搖頭。他凝視鸞飛,柔聲說道:「春有風花秋有月,歲歲長相伴。」

  鸞飛微微一震,喃喃道:「上窮碧落下黃泉,處處與君同。」她閉目抬頭,臉上淺笑動人,突然說道:「殿下保重,鸞飛先走了。」說罷長袖一遮,便將什麼東西揚手傾入嘴中。

  「鸞飛!」太子色變,匆忙伸手去奪,卻眼睜睜地看著鸞飛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倒下,他只來得及將鸞飛接在懷中,悲絕欲狂,啞聲喊道:「鸞飛!鸞飛!」

  卿塵不想鸞飛竟會服毒自盡,上前幾步:「讓我看看她!」

  太子卻猛地將她一擋:「都別過來!」禦林侍衛得太子令,護衛上前,一牽百動,京畿衛頓時做出反應,四周突然間暗流洶湧,騷動起來。

  卿塵急道:「殿下,讓我看看鸞飛,或許還有救。」

  太子慘然抬頭,握著從鸞飛手中搶下的瓷瓶:「這是鶴頂紅,不會有救了。」

  卿塵定睛看去,那青玉瓷瓶果然是來自宮中,專門用來賜死後宮妃嬪用的鶴頂紅,一顆心驟然沉到穀底。

  「上窮碧落下黃泉,處處與君同。」太子凝望鸞飛生機全無的玉容,突然仰天大笑,「上窮碧落下黃泉,處處與君同!」笑聲未絕,仰頭便將鸞飛餘下的鶴頂紅倒往嘴中。

  夜天汐等面色大變,飛身去救卻已來不及。

  千鈞一髮之際,黑夜中精光淩厲,一隻狼牙墨羽箭破空而來,趕在所有人之前準確無誤地擊中太子手中的瓷瓶,「當」的一聲爆響,瓶中藥汁濺滿太子半身,人卻毫髮無傷。

  長箭擦著太子的面頰飛過,插入不遠處的石縫之中,京畿衛與御林軍被這一箭震住,安靜了片刻。夜天汐和孫仕立時圍上前去,半扶半按穩住太子。

  卿塵亦伸手接過鸞飛的身子,抬頭看去,風馳已到了眼前,夜天淩一身墨色武士服,手執纏金長弓,飛身下馬,幾步來到太子身前。

  太子無恙,夜天淩沉聲道:「皇兄何苦糊塗?」眾人心中此時才湧起後怕,這一箭若是稍偏一點兒,太子便已喪命箭下,那這弑殺太子的罪名,他如何向天帝交待?此舉著實比太子要服毒身亡還來得兇險。

  太子木然被團團圍住,卻不聞周遭人事,只是靜靜地看著鸞飛。卿塵看了鸞飛情況,纖眉一皺,默然不語。

  卻不想短暫的停頓後,突然一陣喝罵,京畿衛和御林軍竟有人動起手來,刀槍拳腳,眼見愈演愈烈,局面更添混亂。

  夜天淩回頭看去,眼底驟寒,身形微動人已穿入兩陣之間,一道清光閃過,幾名動上手的人踉蹌著退了開去,空出大片空地。

  「造反嗎?」夜天淩冷喝道,手底長劍映著月光,如同修羅魅影般森然。

  兩邊人馬同時一靜。夜天淩領兵多年,在軍中威信極高,少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。何況「造反」兩字,誰人擔當得起?他冷冷地看了看仍舊躍躍欲試的御林軍:「張束,管好你手下侍衛,再有人妄動,莫怪本王無情。」收劍回鞘,又道:「五弟。」京畿衛一向由夜天汐統領約束,他不欲越權,只是一抬手,回身去看太子和鸞飛。

  隨著夜天淩的手勢,京畿衛和御林軍突然發現外圍陣列了倍于雙方的玄衣鐵衛,同神武門犒軍的威勢震天相比,這些戰士出現得悄無聲息,隱藏在夜色的黑暗中,叫人心底陡然一陣恐懼。可以想像如果兩邊再鬧下去,以夜天淩的手段,恐怕誰都討不了好去。

  夜天汐方從太子這裡脫身出來,對京畿衛喝道:「統統歸隊,反了你們!」

  御林軍統領張束懾于夜天淩的威嚴,亦約束禁軍莫要再起事端。

  夜天淩面色淡淡,對太子道:「請皇兄回宮,父皇深夜難安,你我為人臣子於心何忍?」

  太子無動於衷,只是看著鸞飛。

  夜天淩俯身下去,問卿塵:「怎樣?」

  卿塵皺眉,似乎遇到了很難理解的事情,道:「不好說,或許還有救。」

  太子聞言眼底猛地掠過一道光澤:「你說什麼?」

  卿塵抬頭道:「如果來得及,或許還能救回鸞飛性命,殿下,就算為了鸞飛,先回宮再做計較吧。」

  太子露出一絲譏諷的笑:「你無非想誆我回宮罷了,鸞飛飲了鶴頂紅,還有誰人能救她?」

  卿塵靜靜道:「鸞飛體內生機未絕,胸口尚有餘溫,殿下回不回宮我都要救她。殿下若還想待在此處,那我要先帶鸞飛回去了。」此話說得軟硬兼施,不容置疑。夜天淩亦深知此時只有鸞飛能打動太子,俯身幫卿塵抱起鸞飛:「我送你們回宮。」

  太子急道:「當真能救鸞飛?」

  卿塵正色道:「殿下尚且關心鸞飛,我是她的姐姐,又豈會拿她的性命玩笑?」

  太子眉心皺起,閉目長歎一聲,心灰意冷地說道:「罷了,我跟你們回去。」

  §上卷 第三十五章 無情不似多情苦

  燭火明滅,長燈暗影。

  本應寧寂的大殿層層透出光亮,宮帷無風靜垂,卻遮不住深寒。

  天帝手壓龍案上早已涼透的茶盞,面色陰沉地看著跪了一地的幾個人。

  當先一人,素布衣衫,正是今晚私自攜美出宮,險些惹起京畿衛和御林軍紛爭的太子。淩王同汐王陪跪在一旁,身後是御林軍統領張束,屋中靜可聞針,風雨將至的平靜沉沉壓得人心悸。

  「朕的好兒子。」天帝聲音痛怒難分,終於一字一頓地說道。

  太子緩緩叩了個頭,伏地不語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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