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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六


  今日在蓮池宮,天帝如降聖旨般要蓮妃與蘇淑妃同去度佛寺祈福,蓮妃便靜靜看著天帝,以一種漠離的姿態俯身應命,領旨登舟,卻哪有半絲是為了兒子?

  但這也不是一日了,淩王自出生便在太后宮中撫養,母子間生疏得很,蘇淑妃輕輕歎了口氣,對夜天漓道:「你待有了你四哥的本事再說。」

  「母妃便只准十一哥隨四哥歷練,把我留在身邊。」夜天漓嬉笑,「可是捨不得我?」正說笑著,突然船身猛地搖晃,幾人毫無防備,都踉蹌一步,身後侍女急忙上前來攙扶。

  蓮妃臉上不見波瀾,淡淡拂開侍女的手。

  夜天漓抬手攙住蘇淑妃:「母妃小心!」隨即長眉一擰,怫然不悅,「怎麼回事?」他轉身喝問。

  此時放眼看去,竟是有艘畫舫破水而來,正撞上他們乘坐的丹鳳飛雲舟,雖力道不大,但也阻了船駕前行。

  下層已有侍衛的呵斥聲響起,夜天漓道:「讓母妃受驚了,兒臣去看看。」 轉身冷哼一聲,大步走下去。

  精巧秀美的小畫舫此時一片狼藉,卿塵她們被從大船帶至此處,不知冥魘的同伴做了何等手腳,竟讓船驟然失控。

  長門幫的人極力返舵,兩相較勁,形成巨大的推力斜沖內江,丹鳳飛雲舟正經過,不巧迎面撞上,畫舫被龐大的雲舟帶得再橫轉一彎,險些翻覆江中。

  船身劇烈搖晃,冥魘一把扶空,卿塵被拋撞在對面艙壁上,艙內幾案移位,金樽玉盞紛紛跌落。

  身影一閃帶著劍光寒氣,一個黑衣人掠至冥魘身邊:「走!」

  艙外傳來喝呼聲,船身微沉,已有侍衛落在船上。

  冥魘看了卿塵一眼,返身同那人奔向後艙,趁亂雙雙縱入水中,消失了蹤影。

  一瞬間橫生變故,胡三娘等幾人見勢不妙,抽身而退,不遠處泊著的大船迅速起錨,趁亂離開此地。

  卿塵同碧瑤她們扶持站穩,船上長門幫來不及逃脫的幫眾被侍衛拿下,押在一旁。

  船艙處珠簾大開,夜天漓步入船艙,怒目掃過亂成一團的局面,「發生何事?」

  一個身著丹香飛紗綃裙,身量窈窕的貌美女子急忙俯跪在他身旁,媚聲說道:「奴家見過十二殿下。」

  夜天漓抬眼看去:「嗯?這不是天舞醉坊的武娉婷嗎?你好大的膽子,如此混鬧!」他往卿塵等人打量過去,身旁侍衛將翻倒的東西稍加清理,以便通過。

  卿塵心中微微一動,眼前這男子眉眼英氣與一人很有幾分神似,讓她有種熟悉的感覺。

  武娉婷心裡忐忑,這十二王爺因是當今聖上膝下最小的皇子,素來備受恩寵,性情驕縱不羈,平日天都中人人都要避讓三分,今日竟偏衝撞了他,她勉強露出個還算動人的笑容:「奴家……奴家帶姑娘們……游河……誰知驚擾了殿下……」

  話未說完,夜天漓冷眉喝道:「大膽!武娉婷你當本王是什麼人,容你欺瞞!豈有你們這樣遊河的?」

  「十二弟這是和誰動氣呢?」艙外突然傳來一人的聲音。

  如珠玉輕擊,那聲音潤朗,船艙中的混亂紛雜似乎隨著這一句話風息雲退,當真化作了游河賞景的雅致風流。

  夜天漓一愣:「七皇兄,你怎會在此?」來人卻是夜天漓的皇兄,七皇子夜天湛。

  垂簾微掀,夜天湛緩步而入,眾人入眼一襲雨過天晴色長衫,織錦的料子舒雅,藍似靜川明波,著在他身上隨著那閑閑步履,叫人仿佛看見清風過碧水,朗月上東山。

  他手執一支白玉笛,含笑的眸子掃過眾人,卿塵抬眼看去,渾身一震,呆立當場。怔視著身前翩翩微笑的人,她驀然扭頭,心間波濤狂湧。

  「我正回府經過,看淑妃娘娘的座舟停在江中,便過來看看。」夜天湛掃視滿船狼藉,問道,「出了何事?」

  夜天漓道:「這恰是京畿司的職轄,正好便有勞皇兄,橫撞母妃座舟,得給我個交待。」

  夜天湛笑道:「什麼人竟招惹你這個霸王?」俊目身前一帶,看往伏了一地的人。

  武娉婷迎上他的目光行了個禮,匆匆展開笑意嬌聲道:「七殿下……」一旁夜天漓毫不客氣地打斷她:「若還是遊河,你便不必說了!」

  武娉婷見兩位王爺插了手,知道今天這事已無法善終,饒是她見過不少世面,不由得也慌亂起來,一時竟不知如何說辭。

  此時夜天湛對卿塵等幾個女子微一抬頭:「要她們說。」

  船上這幾日,碧瑤她們早不由自主地將卿塵當成主心骨,目光齊齊向她看去。

  卿塵睫毛投在眼底的淡影微微一動,兩泓深湖般的眸光幽涼而冷漠地望向夜天湛。這眉眼,這神情,這身形,如月如玉俊朗瀟灑,分明便是李唐。

  七情六欲翻亂滿心,莫名喜悅過後的恨惱傷痛如影隨形,原來說不傷心都是自欺欺人。澀楚滋味凝成冷利的薄冰直沖心間,堵得胸口刺痛難耐,她意興闌珊地將眼眸重新垂下,望著地板上碎盞流水一片狼藉,淡淡說道:「這些人用卑鄙手段……」

  話未說完,身邊忽然有人驚呼,不及抬頭,她便被人猛然攬向一旁。

  眼前白影驟閃,「當」的一聲金玉交擊的聲響後,有樣東西墜落艙板之上,白影回轉,落入夜天湛手中。

  喝斥混亂再次充斥艙中,而那支白玉笛靜陳在夜天湛指間,光澤柔和,仿佛剛才的利芒只是一時的幻覺。

  夜天湛手扶卿塵,唇角仍帶著閒逸淺笑:「姑娘小心。」

  卿塵一步退離他的手臂。落在地上的是柄刀,長門幫中有人趁侍衛不覺之時忽然發難,許是拼死一搏,做了殺人滅口的打算。

  她望向被夜天湛玉笛逼退一旁,正押在侍衛刀下掙扎的人,眼中泛起不屑的鄙夷,如同一道冷冷的浮光,「殺了我一個,還有多少人在,你們敢做又何必怕別人說?」

  夜天湛眸心一動,含笑再次將她打量,問道:「究竟發生何事?」

  卿塵說道:「這些人不擇手段綁了許多女子,沿途販賣至此處,賣到什麼天舞醉坊,想必不是什麼好地方。她們都是清白人家的女子,被強擄離家,父母親人難免傷心牽掛,一路上也吃了不少苦頭,請……殿下為她們做主。」

  眼前溫朗的眼中掠過極微淡的精光,似冷月照水一晃,然而夜天湛不動聲色,盯住卿塵看了半天,卻問道:「她們?那你呢?」

  卿塵細眉一挑,低頭抑下心間煩躁:「我無牽無掛孑然一身,到何處也都一樣。」

  「你是要我救你們?」

  「是。」

  夜天湛眼中閃過興味:「既然到哪兒都是一樣,又何必求救?」

  卿塵道:「我一樣,她們不一樣。」

  她說完話後半晌不見回答,剛要抬頭,聽到那樣漫不經心的聲音緩緩道:「我又為何要救她們?」

  卿塵眼波微動,深靜裡堪堪隱去了絲怒意,盈盈鳳目一抬,風姿秀穩:「天子腳下,皇城之中,有人目無綱法,仗勢欺人,為非作歹,逼良為娼。國家法紀何在?天家顏面何存?殿下貴為皇子,上承天恩,下擁黎民,想必不會袖手旁觀。」

  夜天湛仍是那樣不慍不火:「管自然是要管,只不過既在天都地界,這該是京畿司的職責,要經實查審問方可定案,諸位姑娘少不得羈押入獄過堂聽審,看幾位嬌弱模樣,難道受得了那牢獄之苦?而掌管京畿司的五皇兄受命帶兵在外,一時怕不得歸,這案子也不好辦。」

  卿塵聽他口氣中並非沒有鬆動餘地:「殿下要怎樣才肯救人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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