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胭脂醉 | 上頁 下頁
三五


  十六郎、臨睡前……飛鸞又是一陣恍惚,她抬起頭看著全臻穎,蒼白的小臉想盡力對她擠出一絲笑,不料目光一晃卻移上了她的髮髻,眼中頓時就覺得一陣刺痛。

  「這玉梳子,我也有一隻。」飛鸞白著臉喃喃道,逕自摘下腦袋上的帷帽,將那瑩潤的白玉梳從髮髻上拔下來,遞到了全臻穎的眼前。

  「喲,這可真是巧了,」全臻穎瞄了眼飛鸞手裡的玉梳,撇撇唇笑道,「我這枚是十六郎特意從玉市上買給我的,胡姑娘這枚是哪裡得來的呀?」

  這時一旁的李玉溪終於按捺不住,沖到全臻穎跟前摟住她道:「好姐姐,你快把梳子還給胡姑娘吧,改天我再給你買一隻。你現在這樣,也太為難小弟我了!」

  「哦,原來還是要還給她嗎?我還以為是一物換一物呢,」全臻穎絲毫不理會李玉溪發青的臉色,逕自眼波一轉,笑嘻嘻地朝飛鸞伸出一隻手,「我聽十六郎說,早先是你拿了他要送我的玉珮,不知可是真的?我以為你是想用這玉梳跟我作交換呢,既然不是,那你先把玉珮拿來吧?」

  飛鸞聞言立刻渾身一震,不禁後退了半步,攥了半天的拳頭這時終於松了松,探入袖中摸出了那枚一直被自己珍藏的白蓮花玉珮。在宮中閑來無事的時候,她曾求宮女給這枚玉珮穿上了鮮紅色的穗子,現在取出來一看,在陽光下真是灼灼刺目。

  「原來是這樣……」飛鸞指尖微顫著,將玉珮輕輕交進全臻穎的掌心,蒼白的臉色一刹那又漲得通紅,「哎,這個還你,梳子我也不要了……」

  「唉,別,梳子我一定要換你,免得被人說我貪便宜,那可就不好了。」全臻穎冷笑一聲攥緊了玉珮,跟著手指從髮髻上拈住玉梳狠狠一拔,將它隨著話音一起擲在了地上,「還你。」

  價值連城的白玉梳霎時落在地上,叮一聲斷成了兩半。李玉溪一看就急了,青著臉揚聲責備全臻穎道:「你這又是在鬧什麼?好沒道理!」

  「是她自己沒接好,休怪我。」全臻穎白了他一眼,逕自挑釁地斜睨著飛鸞,等著看她如何反應。

  然而這一刻飛鸞並沒有作聲,她只是複又後退了一步,盯著地上的兩片斷梳靜靜出了一會兒神。緊跟著下一刻,她竟像做錯了事的孩子似的,在呐呐告了聲罪後轉身落荒而逃,倒仿佛那枚玉梳是她自己摔斷的一般。

  李玉溪盯著飛鸞匆匆離去的背影,只覺得原本內疚的心猛然被狠狠揪痛,令他忍不住拔腳追下了臺階。階上全臻穎立刻柳眉踢豎,沖著李玉溪揚聲叫道:「冤家!你的魂被勾了麼?還不給我回來!」

  李玉溪聽見了全臻穎的呼喚,停下腳步回過頭,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了倔強的表情:「這事是你不對!」

  「我不對,你粘粘糊糊就對了?」全臻穎被他倔強的神色惹得更加惱怒,於是索性冷笑道,「你今天要是棄我就她,往後你也別再來纏我,你我一拍兩散。公主那裡要我遞上的『行卷』,也麻煩你帶回去!」

  她的話字字尖利如刺,瞬間便將李玉溪釘在了地上,使他竟再也邁不開半步,就仿佛他腿腳四周的泥地裡,竟猛然間生滿了看不見的荊棘。

  第二十一章 宣戰

  這天午後輕鳳正盤算著晚上飛鸞不在,自己可以如何如何地去跟李涵歪纏——她的《天地陰陽交歡大樂賦》,如今背得也很熟咧!

  不料搽完粉剛一轉身,就看見了如喪考妣的飛鸞。

  「嘎?!你這是怎麼回事?」輕鳳被嚇了一跳,還沒來得及打上胭脂的臉頰,看上去倒挺像被飛鸞嚇去了血色,「怎麼高高興興地去,這麼快就哭喪著臉回來了?他怎麼欺負你了?」

  飛鸞呆呆瞪著她還沒來得及回答,這時輕鳳便又福至心靈地補上了一句:「喲,莫非,你這是疼的?」

  這句話在這個當口不啻於火上澆油,讓心亂如沸的飛鸞頓時炸開了鍋,只見她小臉一皺嗷一聲哭起來,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濺了一地。

  這疑是銀河落九天的架勢,不由得就讓輕鳳想起了自己侍寢那天滿地撿珠子的厄運,頓時讓她一個腦袋兩個大,於是趕緊上前安撫著飛鸞噓寒問暖道:「莫哭莫哭,來,快跟我說說,我的大小姐怎麼受委屈啦?」

  飛鸞從小到大都離不開輕鳳,此刻自然也嗷一聲撲上去,將腦袋埋在她懷裡嗚嗚咽咽地、斷斷續續地說出了事情經過。輕鳳不聽則已,一聽兩隻眼睛便瞪成銅鈴,像天下所有護女兒的娘親一樣猛拍了一下大腿高嚷道:「反了他了!」

  這時飛鸞哽咽著抬起頭來,淚眼汪汪地望著輕鳳抽噎道:「不……是我們搞錯啦,李公子一早就有喜歡的人了,我,我不該去的……」

  輕鳳聽了這話皺起眉,心裡就仿佛堵了一塊黏糕似的,又沉又悶。

  怎麼能不沉不悶呢?那個臭小子李玉溪,可是她自己攛掇給飛鸞的呀!原指望他年紀輕輕,又在道觀裡修行,能是個乾淨的人呢,沒想到風流債倒挺多——不行,她的飛鸞可是玉尖面一樣香、麥芽糖一樣甜的乖寶貝,決不能讓他欺負了去!

  想到此輕鳳便左手一叉腰,右手幫飛鸞抹了一把淚,豪氣干雲地對她道:「莫哭,明天看我給你做主!」

  當日亂點鴛鴦譜的是她,如今自然也要將飛鸞的終身大事負責到底,這才叫有情有義!

  好在皇帝李涵並不是個急色的人,有心給飛鸞和輕鳳放幾天溫故知新的讀書假,因此這個節骨眼上既沒來宣也沒來幸。輕鳳和飛鸞就窩在一起胡亂睡了一夜,翌日一早便由飛鸞留守,而輕鳳則隱了身子悄悄地潛出了離宮。

  由於近來運功過度,虛耗的元氣還沒養好,輕鳳才剛出離宮便現了身,準備從街上慢悠悠晃到華陽觀去擒拿李玉溪。可喜還沒走出幾步,就冤家路窄,迎面撞上了正在街上魂不守舍打轉的李玉溪。

  李玉溪正垂頭喪氣地繞著曲江離宮的外沿踱步,忽然就聽見迎頭傳來「呔!」一聲暴喝,嚇得他趕緊抬頭睜大了眼睛。不料還沒看清楚來人,就看見一頂帶著龍腦香氣的帷帽朝自己腦門上襲來。

  「我打死你這個薄情寡義的負心郎!打死你這個道貌岸然的白眼狼!」

  「哎,哎,哎……」李玉溪被帷帽撲得連眼睛都睜不開,慌忙架起手來擋住襲擊,退開幾步才看清楚了氣勢洶洶的輕鳳。

  他眨眨眼睛,依稀記起了眼前這女子就是當初在宮中要去自己玉珮的人,也就是飛鸞的姐妹,於是慌忙對她彎腰作揖,行了一個大禮:「姐姐,小生我這廂有禮了。」


學達書庫(xuoda.com)
上一頁 回目錄 回首頁 下一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