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胭脂醉 | 上頁 下頁 |
三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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飛鸞的臉在刹那間羞得通紅,四月的朝陽照在她金黃色的竹篾帷帽上,讓她藏在帽陰下的嬌容就像一枚吹彈可破的櫻桃。李玉溪不覺看得呆了一呆,下一刻驚覺失態,於是訕笑著與飛鸞寒暄道:「嗯,我,我是來吃餛飩的,頒政坊的蕭家餛飩,久負盛名,你吃過嗎?」 飛鸞笑著搖了搖頭,輕聲道:「你特意一大早就趕來吃的嗎?你可真會吃。」 「嘿嘿,哎,你既然沒吃過,今天我就請你吃呀,走!」李玉溪說著便捉過飛鸞的手,迭聲道,「這一家有二十四氣餛飩,花形餡料各個不同,正好能盛上一碗,可好吃了……」 李玉溪話還沒有說完,不料跟在他身後的飛鸞就已悄然一掙,一瞬間她的小手就像魚一樣滑脫,從他的掌心溜走。李玉溪愣了愣,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唐突,不禁也臉紅起來:「哎,對不起胡姑娘,是我冒犯了……」 為什麼會這樣呢?李玉溪雙頰燥熱地反省——似乎今天的胡姑娘和從前不一樣,似乎他自己也有些不一樣,嗯,也許是今天沒有下雨的原因,他的手無需再撐著傘,所以才會覺得空? 「不……」飛鸞想告訴李玉溪他並沒有冒犯自己,可是話到嘴邊卻又害了羞,於是舌尖繞啊繞就改成了一句,「不吃餛飩。」 「哎?不吃餛飩嗎?那我帶你去長興坊吃畢羅好不好?韓家的櫻桃畢羅,做出來顏色就和新摘的一樣,我正好也要去吃。」李玉溪生怕飛鸞不願意同自己去,因此說話的時候很有點忐忑。 飛鸞看著李玉溪緊張的樣子,忍不住便笑了起來,點點頭應了一聲:「好。」 李玉溪頓時大喜過望,小心翼翼地陪著飛鸞往長興坊走,這順道也是回華陽觀的路。一路上兩人說說笑笑,李玉溪本就是個白玉般玲瓏剔透的人,漸漸地自然也感覺到了飛鸞語氣中的緊張。 是不是自己剛才的舉動嚇著她了?李玉溪有些後悔自己的冒失,於是默默在心裡留了個神,想著一定要把胡姑娘再逗笑才好。 也許人一緊張就容易走得快,各懷心事的兩個人很快就走到了長興坊的韓家畢羅鋪。 所謂的畢羅也就是一種長梭形的餡餅,香酥可口,上面還澆著酪。當櫻桃畢羅被端上桌時,飛鸞的眼睛也不自覺被吸引了過去,這時候李玉溪便伸手摘下裝飾在畢羅上的一枚鮮櫻桃,含進嘴裡吮去表面沾的奶酪,學著他倆第一次吃蒸糕時那樣,對飛鸞笑道:「看,像你。」 此時飛鸞腮上兩團紅暈未消,看上去可不就像一顆櫻桃?!於是飛鸞愣了片刻,終於噗嗤一下笑出聲來,不再拎著一顆心瞎緊張;只是想著李玉溪方才吮櫻桃的動作,她臉上的紅暈卻更加深了。 接下來二人就在鋪子裡面對面坐著,簌簌啃著櫻桃畢羅,飛鸞對畢羅的滋味讚不絕口,因而不得不又笑著問李玉溪道:「你怎麼那麼會吃呀?是不是來長安的工夫,全都花在吃上了?」 李玉溪聽著這話不由得一愣,不禁抬起頭來望著飛鸞,沉吟了好一會兒才認真地回答她:「嗯,怎麼說呢,我的確愛吃,也只有長安才能吃到這些好東西。不過長安可不光有好吃的,有道是『生作長安草,勝為邊地花。』我自從第一次來到長安,就愛上這裡啦!這也是為什麼我一定要考中進士,留在這裡的原因。」 飛鸞呆呆地看著李玉溪的臉,又轉頭望瞭望店鋪外車水馬龍的街道,隱隱對李玉溪的想法有了種懵懂地了悟——是啊,繁華的長安城,誰能不愛呢?就連她從驪山出來這短短幾年,似乎近來都不想……不想再回去了呢! *** 飛鸞與李玉溪吃完畢羅,便一直沿著啟夏門街往南走,慢慢晃悠著回永崇坊的華陽觀。一路上飛鸞不停揉捏著裙帶,心不在焉地問李玉溪道:「李公子你的家鄉在哪裡呢?」 「哦,我在滎陽出生,家族郡望在懷州河內。對了,我在族中排行十六,你呢?」李玉溪笑著問飛鸞道。 「我?我排兩百三十七。」飛鸞因為心不在焉,竟然順口將真相說了出來。 李玉溪被飛鸞的話嚇得嗆咳了兩聲,乾笑著感慨道:「啊,胡姑娘你的家族,真是人丁興旺哪……」 飛鸞一怔,立刻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——沒辦法,他們驪山狐族的確是個很龐大的家族呀!於是她只好紅著臉支支吾吾道:「嗯,是,是啊……對了,李公子你每天都會在華陽觀裡過夜嗎?」 她鼓起勇氣,終於問出了一直盤桓在她心口的話。 「是啊,」李玉溪信口回答她,沒走兩步又笑著問,「怎麼了?」 「哎,沒事呀,我只是在想,有空可以去……去找你呀。」飛鸞說這話時,只覺得雙頰像被火燒似的滾燙,整個人暈暈乎乎,根本不敢抬頭去看李玉溪的反應。 她在迷迷糊糊中隱約聽見了李玉溪的聲音這樣回應自己:「啊,胡姑娘,你似乎很容易從宮中出來?你是宮女嗎?」 飛鸞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李玉溪——如果她告訴他,自己是有封號的胡婕妤,會不會嚇著他呢?如果他因此而不敢再與自己往來,她又該怎麼辦呢? 單純的小腦瓜第一次嘗試患得患失,滋味可真難受!難受得飛鸞恨不得自己從沒進過宮,也從沒做過什麼胡婕妤才好,如果現實真能這樣,眼前的一切又是多麼簡單啊! 飛鸞低著頭一徑地猶豫,還沒有顧得上回答李玉溪,這時候在她耳畔已傳來了華陽觀悠揚的鐘磬聲。 「啊,我到了。」這時只聽李玉溪忽然嚷了一聲,語氣裡透著許多依依不捨,令飛鸞頓時也惆悵起來。她抬起頭望瞭望華陽觀氣派的屋宇飛簷,剛想說一聲「沒關係我晚上來找你」的時候,卻意外地看見觀中嫋嫋娜娜地走出一個人來。 那正是穿著一身青紗戒衣,卻照樣豔光逼人的全臻穎!她剛一踏出觀門就發現了李玉溪,當然也就看見了伴在他身邊的飛鸞,於是一雙橫波鳳目頓時就射出冷冷的光來,豔紅的朱唇卻先輕佻地笑了笑。 「唷,冤家,今天你回來得倒早,又去哪裡淘氣了呀?」全臻穎手持拂塵姍姍走下臺階,在看見李玉溪身邊的姑娘面露驚怯時,口氣越發地嬌媚,「咦?這位姑娘是誰?莫不是你近日常跟我提起的,在平康坊認識的柳姑娘?柳姑娘,你可是來我們觀裡求籤的?不過我們華陽觀裡呀,可是問不了姻緣的唷!」 李玉溪頓時尷尬得面紅耳赤,簡直要在全臻穎面前跳腳。不知為何,他心裡不大願意讓全臻穎與胡姑娘碰面,也更加不願意讓胡姑娘誤會自己四處留情,於是他極力辯白道:「姐姐你不要捉弄我呀!這位是我常跟你提起的胡姑娘……我幾曾在平康坊認識過什麼柳姑娘呢?!」 說完他就心虛起來,害怕全臻穎會生自己的氣,因為她似乎一直都不喜歡自己和胡姑娘來往的。 李玉溪越描越黑的話,到這時才真真刺痛了飛鸞——不論怎麼說,看來李公子的確曾將自己的行蹤告知過眼前的美人,可這位美人和他又是什麼關係呢?他叫她姐姐,而她竟叫他冤家,這些稱呼……都比胡姑娘李公子之類要親密得多。 飛鸞驀然覺得有些灰心,沮喪得根本無法說出話來,只能靜靜地望著全臻穎。 「哦,不是柳姑娘,是胡姑娘,」這時全臻穎笑著招呼道,故意繞著飛鸞打量了一番,「我的確記得,十六郎有好幾次都在臨睡前提起過你,今日一見,果然是個花容月貌、天仙一樣的美人兒啊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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