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胭脂碎 | 上頁 下頁
一一六


  哥臉有訝色,突得退後兩步,盯著我問道:「扶柳你全部知道?」

  我淡笑道:「當年可是名滿天下的神醫醫邪為我診脈,制煉丹藥的。」

  「他說,上官扶柳,你從小寒氣入侵,久未驅盡。然後醫邪為我施針配藥。最後他撂下一句威脅,五年之內不准再染風寒,否則等著黑白無常早幾年來勾你的命。」

  「我呢,將他的話完全當成了耳邊風,一點也不知道節制。先是跑到朔寒西北遊歷一年,接著又在冰雪漠北住了三年。去這些地方也就算了,自己還不懂得靜養,天天拿著心眼算計來算計去,黑白無常只勾走我半條命已經很幸運了。」

  「不要說了!」哥喝斷我娓娓話語。

  我眨著眼,笑道:「哥,可以再說最後一句嗎?密部言:醫邪帶著雨焦去南洋尋奇花了,大抵明年仲夏才能回來。」

  「上官扶柳你給我閉嘴,等我回來才准說話!」哥頗有些咬牙切齒。

  我呵呵笑起,笑聲清脆。

  哥亦淺笑:「好了,我們不指望醫邪,一樣有法子的。聽說京城東南方有一小鎮,有個神醫正在義診。我馬上準備出發,明天就能請大夫回來。你一定要留在府裡,按時吃藥。」

  「得將軍令!」我大聲笑道。

  哥放鬆不少,又陪著我說了好些話,等到吃過午飯,才騎馬離府。

  掌燈時分,流蘇端來一碗褐色藥湯。

  苦味迎面撲來,我不禁皺了皺鼻子。

  「中午答應過少爺的,要言而有信。」流蘇這幾年總算有了點長進,說話字數多了幾個。

  「食言而肥,食言而肥,我知道的。」我嘀咕著接過藥碗。

  斷腸請纓(二)

  正準備要喝時,我突然抬起頭,眼波流轉在流蘇臉上打了個圈,笑問道:「流蘇,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,我再喝藥,怎樣?」

  流蘇眼中精光一閃,生出警覺,但我始終不放棄盯著她的眼,終於流蘇輕點下頷。

  我一口飲盡藥汁,苦澀尚在舌尖蔓延:「冊封晉王的詔書頒佈沒?」

  流蘇驚怔,還是緩搖了一下頭。

  「果然這樣。」我淡笑:「哥,是不是不讓你告訴我?」

  流蘇老實答道:「少爺特意囑咐過下人們不准洩露半點,要讓小姐安心養病。倒是大皇子不間斷的來,全被少爺擋在了門外。」

  「傻子!心裡有事,還躺在床上一個勁的灌藥,遲早養出個悶葫蘆來!」我拉緊身上的棉襖,溫度又降了不少,估計明兒還有一天的雪:「說說朝堂上具體的情況吧?」

  「好像我說得要比流蘇更為詳細。」皇甫軒突得出現在門口,發冠上沾有幾顆晶瑩的雪粒。

  「那恭聽晉王的高見了」我揶揄笑道。

  皇甫軒拍拍身上落雪,俊臉嚴肅:「兩虎相爭,不能決斷!」

  「哦,」我玩味淺笑:「看來需要在後面推他們一把。」

  「在含元殿中,幾乎所有的大臣們都反對立我為晉王!」皇甫軒說著說著,就不自覺地皺起濃眉:「二叔爺站在一旁不出一聲,只有一兩個兵部中書偶爾反駁兩句。」

  「爹不說話?」我倒是不解了,我們費勁千辛才得到這個封王的機會,上官毅之肯白白看著它溜走?「那洛謙說話沒?」

  「洛相也是不言,瞧著朝臣們爭吵不休。」皇甫軒回憶道。

  我莞爾:「你明天上前叫他一聲三姨夫,或許會驚得他為你說一句好話。」

  「你病成這樣,他來瞧過嗎?」皇甫軒突兀問起。

  我一時怔住,望著皇甫軒的複雜眼神,遲疑片刻方道:「他尚不知情。」

  哼,皇甫軒冷笑諷刺:「無心而已!」

  手中的藥碗一滑,跌落在地,深褐藥汁灑在炫彩地毯上,點點碎碎,苦澀四溢。我幾乎是吼的:「你就這樣與長輩說話的?」

  皇甫軒亦低吼咆哮:「你也只比我大五歲而已!」

  皇甫軒寒魄眼眸中帶有強烈的壓迫性,憤世嫉俗的咄咄氣勢,讓我無處可藏。

  冷靜,上官扶柳,他還是一個小孩子,不要認真較勁。我默默蹲下,一片一片地拾起藥碗碎片,藥汁從手指縫流出,無論手收得再緊,藥汁還是會從縫隙中噴發出來:「我明天會去含元殿。現在我累極了,能讓我好好休息嗎?」

  皇甫軒在爆發後,眉間亦有懊惱:「以後不再會這樣了,三姨。」

  點了迷迭香,嫋嫋香氣安撫我緊繃的神經,緩緩放鬆,終於沉沉睡去。

  斷腸請纓(三)

  天微亮,屋裡點著腕粗蠟燭,亮若午時。

  瞧著鏡中身著富貴長公主服飾的自己,涼薄一笑,輕撫下顎:「流蘇,我的下巴最近是不是和你的劍一樣尖了?」

  「小姐。」流蘇指尖顫動,滑過腰間軟劍。

  「遊覽一番含元殿,看盡長安後,我會好好養著自己的,吃飯,睡覺,喝藥,每天不做其他事。」我輕快說著,踏出將軍府。

  居然還是大將軍的專用馬車,「爹呢?走了多久?」

  「半個時辰前開始朝議,一個時辰前大將軍出府。」

  「嗯,去含元殿。」

  駛過巍巍宮門,借著大將軍的威信,直達大明宮含元殿。

  跟隨上官毅之多年的老車夫為我打開車門,他歷經風波沉穩不變的臉上居然有一絲的緊張。

  站在含元殿腳底,我終於明白為何世人在含元殿前總是覺得自己渺小。老車夫在緊張,我的手心也炙熱得冒汗不已。

  我凝望高高在上的含元殿,努力地在調整自己。

  集聚傲氣,讓自己變成剛出匣的寶劍,鋒芒直逼青天。

  腳步沉穩,踏上第一步臺階。

  一柄長矛刺晃晃地擋住了我的去路。那是一個年輕的侍衛,棱角分明的臉上還猶帶稚氣,找不到皇宮的殘酷。他尚在含元殿之外,守著這條通往整個國家權利巔峰的道路,依然保有少年的耿直。

  只是,我現在必須通過這條路。

  臉含慍怒,眼帶厲光,盯著年輕侍衛單純的眼瞳,凜冽的氣勢步步緊逼。

  我明顯地感覺到年輕侍衛的慌張以及不安,他多日執矛的手開始輕微顫抖。

  輕輕笑起,卻是壓迫不減,我清聲道:「你受訓殿前侍衛時,可曾聽過長公主不准入金鑾殿?」

  侍衛滿臉茫然,橫在路前的長矛在一點一點地落下。

  「還不退下,竟敢擋長公主的駕!」老車夫適時的一聲喝斥,終於讓年輕的侍衛徹底放棄,他驚惶回到原地。

  我踏上了通向九天之上金鑾殿的白玉階。

  雪在簌簌落下,在白玉階上鋪了細細一層。白的雪,白的玉階,似乎一切都那麼純淨。只有守護在玉階兩邊侍衛盔甲上的猩紅披風才是有顏色的,血一般的沸騰。

  白玉階上的雕龍翔鳳在我腳下踏過,墨黑如夜的長公主長袍,優雅地拖行在地,逶迤一路,在薄白的雪地上留下長而淺的痕跡。

  柱粗需環抱,簷飛可上天,朱紅似晚霞,金碧耀比星。這樣的含元殿,這樣的金鑾殿,就呈現在了我的眼前。

  「大皇子三年不曾在宮,突然之間分封晉王,只怕百姓不服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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