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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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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先帝遺詔在此,有何不妥?」 「遺詔流落民間多年,大皇子亦流落民間多年。若以制禮法……」 含元殿中的激烈爭吵在朔朔寒風中依舊聽得清晰無比。 我在走得很慢,每一步都在拿捏著皇家威儀。空蕩的殿廊裡北風寒氣肆意侵蝕我冰涼的肌膚,想必金鑾殿中應該是溫暖無比的,因為我站在殿口就感覺到了一陣暖若春陽的香氣。 斷腸請纓(四) 「鏗鏘」金屬相交的激蕩聲,驚住了殿上各位大人的爭論。 十字交叉的鐵戟擋住了我與殿中各位錯愕不已的大人們的眼神交流。 我淺笑地望著守在殿口兩側的侍衛,是他們用手中的鐵戟攔住了我進入金鑾殿的門。 淺笑漸漸止住,臉色怒氣顯現,正要喝斥之時,殿內一迂腐老聲響起,是事事皆要依據禮制的禮部尚書:「女子安可入金鑾?」 我勾唇嘲笑:「女子不可進金鑾,那坐在垂簾後的太后是男子嗎?」 禮部尚書猛然咳嗽,氣勢頓弱:「皇上年幼,太后輔政,自古如此。」 「瑞安才疏,卻也略讀禮法。」我聲音並不大,甚至有些細言慢語,卻是極具威儀:「據瑞安所知,昔年高祖得天下後與眾臣約定,西華只有三位女子在特殊時刻可入金鑾殿,共議朝政。尚書大人精通經典,想必應該熟知哪三位女子吧?」 尚書義正嚴詞:「高祖言,女子參政有三,太后是以為孝,皇后是以為敬,長公主是以為義。」 橫攔在殿門的銀戟霍然蕩開。 一條筆直的路,通向龍椅上的皇帝。 我面帶最溫和的笑容,沉肩挺胸,腰直的像含元殿中的通天大柱,一步一悠然。 含元殿,西華朝的金鑾殿所在,是何等的奢靡。天板七彩絢麗吉圖,金箔盤天九龍柱,極地墨寒玉方磚,遍地琳琅,世間最富貴最珍稀最無雙的寶物都聚集在這間殿堂上。 含元殿,怎不令人嚮往! 金鑾殿異常安靜,金鼎內的香草細索地燃燒聲,在壓抑地蔓延。 我的腳步聲很輕,踏在極地墨玉上,有一種特殊的鈴脆相撞聲,悠悠蕩蕩,像水波一樣擴散。可卻感覺一股入骨的寒氣從腳底侵入,流遍全身。 正對當今天子,一個不到五歲的娃,還帶著濃烈的惺松睡意。我嫣然一笑,目光穿過小皇帝,穿過黃縵垂簾,停留在嚴妝的蘇婉,而後眼光一緊,展袖叩首,清朗高聲:「臣瑞安長公主參見吾皇陛下,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。」 小皇帝從小見慣了眾臣的朝拜,對於禮節也頗為熟練,奶聲道:「愛卿平身。」 「錯了,皇上,應是長公主平身。」張德子在一旁傾身小聲糾正道。 小皇帝提升到半空中的手一頓,立即癟嘴道:「不是只說這一句就沒錯嗎?愛卿平身,我還練了好久呢!」張德子額頭開始冒出細細的汗,小皇帝也壓低聲音道:「老德子,我這次錯了,今天晚上是不是又不能吃酥糖?」 張德子誕著一張老臉,哄道:「皇上快說長公主平身,說了回宮奴才立即準備酥糖。」 他們倆的對話雖然小聲,但站在附近的太監宮女們都可以聽見。一群人強忍著笑,依舊不免發出細小的笑聲。 小皇帝立即開心道:「長公主平身。」 「謝吾皇。」我起身,淺笑直視年幼的皇甫昊。 「你比那些老頭子都要好看。」皇甫昊照舊語出驚人。 「皇上,老臣有事要問長公主。」一名清瘦老臣從群官中緩緩踱出,兩眼似鷹般犀利,直逼得皇甫昊一臉驚怕。 隨後,他轉身對面我,一身正氣:「老臣太保徐子耿,有事請教瑞安長公主。」 我笑對他浩然目光:「請講!」 徐子耿三朝元老,以忠直為世人所贊,曾為百姓死諫多次。這個時候,也只有這等忠臣敢直接與我對峙。 斷腸請纓(五) 西華立朝多年,雖有高祖約定,但始終無女子直闖金鑾殿。 這次,我踏入含元殿已是震驚朝野,可歎,朝中早已各自為政。右手邊的官員以上官毅之為首,雖然人數不多,但加上身著繡龍皇子服的皇甫軒,實力也不容小覷。將軍一党自是支持我的,而左手邊浩浩蕩蕩的一群官員以洛謙為首。他們雖然有不少人震怒,但沒有接到洛謙的任何命令,卻也不敢斥責我。 「高祖言,有特殊時刻女子方能議政,如今天下太平,瑞安長公主為何要越俎代庖呢?」徐子耿在質問我。 我一挑眉,嘲笑道:「天下太平,為何連先帝遺詔也要受到質疑?」 「大皇子離宮三年,先帝遺詔有突至,老臣們不得不考慮再三。」徐子耿平靜道。 我快速反問:「難道先帝聖旨有假?要考慮什麼?莫不是一朝天子一朝臣,便不再聽從先帝詔令?」 徐子耿臉色發紅,顯是血氣上湧:「老臣忠心耿耿,無論是先帝還是當今聖上老臣必當誓死跟隨!」 「好,是個忠臣!」我豪氣高聲道:「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,既是先帝遺命,各位大人何不遵命?」 徐子耿一震,隨即亦豪氣幹天:「老臣聽從先帝遺詔,願大皇子封晉王!」說罷,哈哈大笑走向含元殿的角落。 「臣也有疑問請教瑞安長公主。」剛才的禮部尚書斜竄出來,離我三丈之遠。 這個就不及方才的徐子耿磊落,並不敢與我直視。 「請說,」我略擺手。 禮部尚書頗有得意道:「吾朝以孝治天下,百世孝為先。可大皇子在先皇駕崩之時卻不侍奉先帝左右,甚至不曾為先帝守靈一夜,此等大不孝之人,如何有德行能分封晉王,做天下楷模?」說得激情四溢,末了頓了頓繼續道:「臣斗膽猜測先帝心意,怕也是沒有料到大皇子會這般不孝,方才下了這道遺詔。」 果然是個好藉口,我顰眉問道:「敢問大人何為孝?」 「夫孝,天之經也,地之義也,人之行也。」禮部尚書搖頭晃腦念誦道:「身體髮膚,受之父母,不敢毀傷,孝至始也。立身行道,揚名於後世,以顯父母,孝之終也。」 我嗤笑道:「枉大人誦讀多年,也不過只是如市井小民一般淺薄!」 「胡說!」禮部尚書一激即怒,向前踏出大步,但隨即重重哼了一聲,不甘心地止了腳步,最後無力地垂下頭。 我知道他被一個人的眼神威脅,雖然我背對著,根本瞧不見,但也如芒刺背。 斷腸請纓(六) 禮部尚書氣焰頓消,此時便是反擊的最佳時機,機不可失我不及細想說道:「人分百類,孝亦分百種,不同人行不同孝,豈可一概而論?身為皇子之孝乃輔吾皇安天下定乾坤,非大人說所常人之孝。若大皇子行常人之孝,那便只是表面之孝愚孝。正因大皇子至孝,故方能忍住離別之痛,聽從先帝之言,遊學四方以期將來可輔助聖上。本宮隨大皇子曆學多地,大皇子每到一處,必焚香向北,祈福蒼生,敬拜先帝。此等大孝何來不孝之言?」 「長公主精通孝道,可下臣斗膽一問,長公主身為大皇子太傅,是否能教治國之道?若大皇子三年學業荒廢,豈非大不孝?」吏部侍郎隨即出陣。 我冷笑不已,竟將矛頭指向了女子無才,「本宮雖為女子,卻也知書中無貴賤之分,亦無男女之別!既然大人不信,不如本宮與大人當辨朝堂!」 吏部侍郎雙目微微突出,顯然驚訝之極。他那種迂腐書生,怎會料到我敢在金鑾殿上與他比才! 「侍郎大人質疑的是我,那就由我來請教侍郎大人。」皇甫軒突得從上官毅之身後走出,眼中有簇簇的火苗,步步盛怒。 哪一個男人能容忍他人對自己能力的質疑?更何況是皇甫軒這樣傲氣的人!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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