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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四


  流蘇補充道:「二小姐臨盆,發脾氣,龍堡主沒有辦法,所以請小姐過去。」

  我柳眉一蹩,嘀咕道:「生孩子還這麼能折騰人,我又不是雨蕉,幫不上忙,不去了。」

  呼啦一聲,身上棉被全部掀開了,接著就被拉起:「趕快去幫忙吧,口是心非的。」七分溫柔,三分威嚴,我不甘心地披上衣物,撇嘴道:「晚上等我回來吃飯。」

  還未等到答覆,我就被雪君丫鬟拉上馬車了。

  還隔著好幾層門,就聽見了雪君震天動地的叫聲,難怪傲龍堡的人都一臉恐慌。廳內一向沉穩冷靜的龍傲天焦急的踱著步,嘴裡還不知嘀咕著什麼。龍傲天一見我,便兩眼放光,大步向我沖來:「來了就好,來了就好,君兒一向最聽你的話了。」然後一把抓住我的手臂,將我推向裡屋。

  「龍傲天,你這個大混蛋……哎呀……痛死我了。」雪君扯著大嗓門叫喊,其中還夾雜著乒乓哐當的摔東西的聲音。

  我輕推開門,一件東西就直奔我面門,幸好有所準備,我快速右移。「哐」的清脆聲響,瓷片碎了一地。「龍傲天,你還敢進來……啊……好痛。」

  這屋裡太混亂了,到處都是被砸碎的東西,亂了一地,還有一個躲在牆角瑟瑟發抖的穩婆。雪君已抽出枕頭,正要向我扔來。我心頭一急,大吼道:「柳雪君,你給我住手!」

  雪君的手臂立刻軟了下來,哇的一聲委屈地哭了:「扶柳,真的是好痛嘛……你不要凶我啊……我又不是故意的。」

  我疾步走了過去,將枕頭取回放在雪君頭下,握著她的手柔聲道:「不要怕,我陪著你呢。生孩子當然痛啊,不過只要忍耐一下就好了。」

  雪君眨著帶有淚珠的睫毛,問道:「真的嗎?」

  我輕輕理順雪君的頭髮,溫柔笑道:「當然是真的,扶柳什麼時候騙過你。」而後,我一轉頭,對著角落裡的穩婆厲聲道:「還不快幫夫人接生。」

  穩婆這才顫巍巍地走到床前,丫鬟們也端著熱水陸續進來。

  我依舊握著雪君的手,柔聲道:「深吸一口氣,用力,用力,很快就沒事了。」

  如此折磨了一個時辰後,雪君終於剩下一名男嬰,而我的手也被她捏成了一朵花,紅一塊紫一塊的。又被雪君纏了許久,直到天黑我才回到官倉小院。

  小院一如既往的靜謐,屋內的燭光透過門窗淡淡地灑在地上。我輕推開門,屋內沒有人,只有一盞素雅的孔明燈靜靜的擺在桌上,旁邊還有一副墨硯一支毛筆。

  我細細地打量著燈,比去年的要精緻多了,光滑的竹枝,潔白的宣紙,上面畫有幾朵雍雅的黃金菊花。

  我嫣然一笑,提起燈奔向了院後的那幾株瘦竹。果然在這裡,淡華半月下,青黃疏竹旁,洛謙提起一盞燈,淡笑立於天地之間,絲絲溫柔沁入我心。

  我始終淺笑,用洛謙手中的燈點燃了孔明燈,仰著頭,望著它緩緩升入秋日澄靜的夜空中。

  「為什麼不許願?」

  「因為我覺得現在很幸福,沒有什麼願望要麻煩天上的神仙。」

  天朔九年,十月初九,天晴。

  傲龍堡內賓客滿座,熱鬧非凡,慶賀龍堡主喜得貴子。

  在喜氣洋洋的龍小少爺的房間裡,我抱著未來女婿的第一候選人,細細瞧著,劍眉星目,長大後模樣應該挺俊的,只是這表情木然,難不成從小就學他爹扮酷!

  一個花白頭髮的老者趨步走了進來,對我行禮道:「老夫是堡主請來為夫人把脈的。夫人剛生產,氣虛較弱,實不宜長時間抱著小少爺。」

  看來這位老大夫見我抱著龍小少爺,將我錯認為雪君了。我莞爾一笑,正要啟口解釋。雪君卻是一臉詭笑地沖了過來,從我懷中抱過她的兒子,道:「夫人,我先幫你抱著小少爺,你剛才不是說頭有點兒暈嗎?趕快讓大夫瞧瞧。」說著還拉著我的手伸到大夫面前。

  丫頭,又想惡作劇,我輕笑望著雪君。

  「啊!死小子,娘一抱你,你就敢撒尿,看我怎麼打你的屁股……扶柳……救我啊!」

  畫眉(二)

  天朔九年,十月初十,旭日東昇。

  一反常態,我起了個早床。在一枚泛著明黃柔光的銅鏡前,我正研究著一支古代眉筆。雖說經營伊水坊多年,但我卻從來沒有自己用過古代的化妝品,只因嫌煩我從不親自化妝。若必要化妝時,也都是碧衫幫我。

  旋轉著打量這支古代眉筆,我沉吟一聲,那就在實踐中學習吧,依稀還記得碧衫的動作。

  「不要再畫了,越畫越醜了。」不知何時洛謙已做到身旁,嘴角勾著笑。

  敢說我醜,我柳眉一豎,將眉筆塞到洛謙手中,嗔道:「你會畫,那就試一試啊,看到底誰畫得好?」

  洛謙莞爾輕笑,提起手用握毛筆的姿勢拿住眉筆,輕輕地描著我的眉。

  嗯,好了,一抹淡笑蕩漾開,洛謙目光溫柔,似很滿意。我卻納悶,難道古代眉筆的用法真的與毛筆一致,可是碧衫不會寫字啊。

  我心存疑惑,側過頭,瞥了一眼銅鏡,良久,才儘量平靜道:「這也叫好,一隻長一隻短,一隻高一隻低,一隻濃一隻淡。」

  洛謙面不改色,依舊溫柔笑道:「可我覺得很好看。好了,去吃早飯。」說著牽起我的手走向門口。

  就在要跨出門檻時,我拉住了洛謙的手,我們倆都停下了步伐。酥軟溫和的朝陽陽光,透過雕花木窗,斑駁地落在我們身上。

  我輕輕地踮起腳尖,摟住他的脖子,在他耳畔輕聲道:「洛謙,生日快樂,你要當爹了。」昨天,雪君耍惡作劇,要那老大夫為我診脈,卻不想誤打誤撞,診出喜脈。

  可是,洛謙沒有驚喜,他很平淡,淡得連噫一聲都沒有。

  我垂下眼瞼,淡聲詢問道:「難道不高興嗎?」

  洛謙這才有所反應,輕輕地環住了我的肩,溫言道:「高興,當然高興。」突得肩頭力道變大,洛謙喃喃道:「扶柳,我該怎麼辦呢?我該怎麼辦呢?……我要當爹了。」

  「聖旨到。」突然一個尖銳聲音直刺入我的耳膜,我不由得蹩起眉頭。

  洛謙已恢復常態,嘴角掛著微笑,握緊我的手,道:「到院子裡接旨出吧。」

  不大的院子裡已經站滿了人,三位公公,十幾名侍衛,洛文與流蘇皆已跪拜在地。

  「奉天承運,皇帝詔曰:經大理寺查明,貪吏王安與洛謙無關,先前朕受小人矇騙,錯怪洛卿,深覺不安。今日重拜洛謙為相,望洛卿日後盡心盡力為國為民。欽此。」

  「臣洛謙叩謝龍恩,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。」

  那公公早已滿臉堆笑,屈膝躬腰獻媚道:「小的給相爺賀喜了。」尖銳的聲音透著明顯的巴結意圖,恰似一把鋼梳劃過心頭,使我全身神經緊繃不已。「相爺沉冤得洗,真是老天開眼,小的曾經就說過,相爺怎可能與那逆賊王安是一黨呢?果然是小人陷害……」

  那尖銳的聲音每說一句,我的心就似刺刀般的痛,胃中也在不斷翻騰,終於忍不住高聲叱道:「你不要說話了。」

  一股酸苦味在口中漫開,我踉蹌地走到院子角落,緩緩蹲下,一口酸水吐出。胃中依舊排山倒海,酸水不斷上湧。本來清晨尚未進食,只能嘔出幾口酸水,很快便徒有幹嘔了。也不知是否是那酸水太過沖鼻,我的眼眶內竟充盈滿淚水。眼前一片水霧,模糊不清,只能依稀看到似是洛謙用白絹擦拭了一下我的嘴唇,輕輕地將我扶起。

  「相爺,夫人可安好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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