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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三


  靠著洛謙站穩,我才緩過神來,哪敢再提及剛才之事,想了一會兒,疑惑問道:「沒有了地圖怎麼能找到綠洲?而且按照計劃我們不是應該向南,到天絲綠洲嗎?」

  洛謙也不回頭,牽起我的手,緩緩向北行走,輕聲道:「丫頭受了點涼,連腦子也燒笨了。」

  我立即輕哼一聲,以示我的不滿,怎麼笨了?

  「馬兒不見了,再去天絲綠洲,豈不是自動送上門給拓跋陽?這天絲綠洲是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,也是回西華最快的一條路,但卻不是唯一的路。在喀什沙漠的北方還有一條路,是專門販賣西域玉石的商路,在這條商路上也有一個必經之處,玉月綠洲。」

  雖然不滿我很笨的評價,但我卻無法反駁,因為洛謙說得很對。取玉月綠洲而舍天絲綠洲才是活命之道,而且還可以迷惑拓跋陽,將他引往天絲綠洲。

  在代表希望的初升太陽衝破地平線時,我與洛謙也順利地抵到了玉月綠洲。有生機勃勃的綠色,還有一彎淨澈的清水,我興奮地掙脫了洛謙的手,奔到清水旁,捧起一掬清水,直接撲在臉上。一股清涼直竄心底,舒爽不已。

  一串清脆的駝鈴聲打破了沙漠晨曦的寂靜,現在這單調的鈴聲就是我有生以來聽過的最美妙的聲音。我立即奔到高出眺望,果然一隊商旅正向綠洲緩緩行來。

  待商隊進入綠洲,洛謙立即上前攀談。

  商主是一位年近四旬的精悍漢子,臉黑紅黑紅的,還有一大把絡腮鬍子。這商主外表甚是兇悍,實則內心和善。知道我與洛謙一天一夜都未進食後,他立刻掏出乾糧,笑著遞給我們道:「不夠吃的,我還有。」

  商主是一位山東漢子,為了糊口不得已才挺險販賣玉石。做這玉石生意一要眼光准,能挑出上等璞玉,二要運氣好,避免碰上沙漠強盜,方能掙上幾兩銀子,商主絮絮叨叨地講了一陣子,才搓起手乾笑著望著我與洛謙,用一口濃烈的山東口音問道:「俺說,這位小哥和大妹子都是有學問的人,怎麼會在這鬼沙漠?」

  我睜大雙眼,忘了編說辭了,要怎樣才能讓人相信呢?

  那商主卻是雙手一擺,不好意思地笑道:「唉,是俺多嘴了,不該問的,讓大妹子為難了。」

  洛謙溫和笑起,眼中卻帶著一閃而過的狹促:「大哥是我們倆的救命恩人,我們也沒有什麼可瞞的。」

  「我本是朔方城中的一個窮秀才,家徒四壁。可柳兒卻是城東柳員外的掌上明珠。今年元宵佳節,我倆偶遇,共猜燈謎,心生情愫。但柳員外卻嫌棄在下家中貧苦,棒打鴛鴦。一個月前柳員外逼柳兒嫁與城西張公子,柳兒不願從家中逃出,和我商議後。我們決定先到拓撥避上一陣子,待日後有了孩子,再會朔方員外也無法拆散我們了。可不想在這沙漠中迷了路,多虧大哥相救。」

  商主聽得一臉驚愕,張大了嘴:「私奔?」

  我則是狠瞪洛謙,運起手肘向後撞了洛謙胸口。洛謙立即捂著胸口,皺起眉,一臉委屈道:「柳兒,大哥又不是外人,我們應該實情相告。」

  商主忙擺手,大聲道:「大妹子放心,我決不會將私奔之事告訴他人的。俺是很敬佩你的,不嫌貧愛富,真是一位烈女。」不告訴別人,商主你嗓門那麼大,每個人都知道了。剛才還在幹活的夥計們,都在望著我與洛謙竊竊私語。

  看著我越發陰沉的臉。聽著夥計們的低聲言語,商主才知說錯了話,紅著臉低頭道:「大妹子,對不起,我要去打理貨物了,待會兒啟程時俺再來找你。」說完便一溜煙地跑了。

  見他逃了,我橫著一臉愉悅笑容的洛謙,嗔道:「你黑白顛倒,明明是上官老匹夫為了攀你,賣女求榮,逼我強嫁。」我罵得興起,又給了洛謙一肘子:「你們這些當官的欺壓良民,強搶民女。」

  洛謙一挑眉,輕笑道:「上官老匹夫?」

  跟著泓先生說順了嘴,一時間竟忘了禮數,罷了,破罐子破摔,我也圖個痛快,白了一眼洛謙,繼續道:「你要願意向上官老匹夫告狀好了。去年老匹夫設計將我騙回府,又欺我不會武功,將我囚禁,還威逼我嫁人。這樣正好,我回去後與上官老匹夫一算總賬。」

  洛謙嘴角上揚:「那我倒要備上一份厚禮,好好謝過上官老匹夫。」

  就知道你們官官相護,與上官老匹夫是一夥的,我正要發作時,商主牽著一匹瘦馬過來,低聲道:「小哥,大妹子,俺的馬實在不多,只能騰出一匹,既然你們已經……共乘一騎應該沒問題吧?」

  洛謙溫柔笑道:「當然沒問題,多謝大哥。」

  商主望著我,一抹額頭,長舒一口氣:「大妹子沒問題就好,俺已經準備好水,馬上出發了。」

  看著商主一臉緊張,我不由怒火中燒,難道我就如此可怕嗎?當我是潑婦不成?忽地腰身一緊,我便騰空而起,坐在馬上,身後洛謙一甩馬鞭,策馬而行。

  洛謙在我耳旁輕聲道:「莫要再皺眉頭了,板著臉,商主當然認為你很凶了。」我真的很生氣,還不是因為你一番胡謅,眉頭深鎖,一連又給了洛謙好幾肘子。洛謙故意壓低聲音痛叫了幾聲,引得周圍夥計同情目光,以及對我的畏懼神色。

  原來生氣也是會累的,剛走了幾裡路,我便倒在洛謙懷裡睡著了。

  畫眉(一)

  天朔九年,九月十八,朔方仲秋天氣漸涼。

  清晨,在朔方官倉小院,我睡得正甜。

  所謂大難不死,必有後福,從沙漠脫險後,我一直過得很順。順利地回到朔方,順利地蝸居在這個院子,沒有驚險倫比的鬥爭,沒有費盡心機的算計。沒有處處小心的應付,我很滿足,滿足于這一方的安靜純淨。

  一趟拓撥之行,改變了許多,改變了我與林寶兒,改變了我與泓先生,更改變了我與洛謙之間的微妙複雜關係,在生死邊緣的選擇,我們都齊齊地超越底線,撕破了那層紗,將關係變的明朗起來。

  後來,洛謙摟著我說,扶柳,我們沉淪了,是吧?現在你肯定在想,我們是對是錯?其實,就算錯了,我們也可以將它變對的。

  只是,洛謙,對與錯,是與非,我們如今分辨的清嗎?

  心底一歎,這棉被好熱,我咕嚷一聲,掀開了棉被一角。

  很快的棉被被重新蓋好,還留下一股香氣,暖暖陽光的氣味混著脈脈水墨書香。

  我不甘心,真的很熱,又一次掀開棉被。

  棉被又一次被重新蓋好,同時,耳畔響起溫雅清聲:「不要再掀了,小心著涼。」

  我睡眼惺忪,半睜著眼,與往常無異,一張溫柔的臉就在我眼前,好看的眉,好看的眼,好看的鼻,好看的唇。我又閉上眼,繼續睡道:「實在是很熱,都捂出汗了。」

  「那以前怎麼沒掀被子?」

  「以前一個人睡,當然都蓋一些,現在多了一個人,肯定變熱了啊。」

  「那也不許掀被子。」

  我沒再繼續掀被子,因為我清楚這溫柔聲音後的霸道。可我也不會束手待斃,悄悄地將小腳丫子伸到了棉被之外,化明為暗。好了,舒服多了,繼續睡。

  「小姐,傲龍堡有事。」冷冽的聲音穿透帳簾直入我的雙耳,是流蘇。幾個月前,我被拓撥陽抓走,流蘇與傲龍堡東奔西走找了許久,最終無法入王庭。流蘇只有隻身去了哥的軍營求助,一個月前,才從哥那裡趕回來。

  傲龍堡?應該沒有什麼好事,我懶懶的說道:「就回復,我沒有時間。」

  哇的一聲大哭,從門外沖了進來,我不由得眉頭一鎖。如此有特色的哭聲,也只有雪君與她的貼身丫鬟才有能力爆發:「四小姐……四小姐……二小姐她快不行了……嗚,姑爺也沒有辦法……四小姐平常都是最有辦法的……嗚……跟奴婢去吧……再晚就怕來不及了。」

  什麼跟什麼?我完全聽不懂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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