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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四


  抿了抿唇角,我展顏淺笑,眼兒一彎如小時純淨模樣:「丫頭請先生幫忙。」

  「哦——」泓先生琥珀色的眼珠暗光一閃。

  我半垂眼眸,望著長幾上的算籌,堅聲道:「請先生救他出王庭!」

  「為什麼?」

  我不語,只是瞧著那些兩寸長的算籌。

  「丫頭動情了……」

  急急搖頭,卻也不知說些什麼,只得又垂下頭,耳垂燥熱。

  「或許當初應該聽你娘的話,不要教你權謀之術攻城之略。」

  我心中亦有觸動,當初倘若我不學權謀之術攻城之略,便不會涉入這場鬥爭嗎?不會的,流著上官家的血就脫離不了朝堂。不學,也只能讓我看不清朝野,活得也單純一點。

  我輕搖頭,拋開這些如果的想法,面對現實。

  我目光毅然望著泓先生,堅定道:「丫頭早已捲入朝堂,沒了回頭路,還望先生可以幫丫頭一把。」

  「好吧,攔是攔不住的……」泓先生緩緩道,琥珀琉璃眼珠忽地絢麗:「不過丫頭要先通過我的考驗!」

  「——免得到時候斷了我諸葛家的千年陣法!」

  免得將來有一天丫頭在朝堂失敗,天權陣法從此失傳!

  丫頭不准斷了我諸葛家的陣法,丫頭也不准在權謀中失敗!

  無法反駁,這是一種奇妙的關心,我點頭,願意接受泓先生的考驗。

  很簡單,也很複雜的考驗。

  泓先生說:丫頭一個月內,完完全全地學會天權陣法。

  此後,泓先生每夜前來,詳細講解天權大陣。

  第一夜,泓先生淡笑道:「洛謙在王庭的另一端,丫頭要是想去,必須橫穿整個北斗辰陣……」

  第二夜,泓先生疏眉半揚:「拓跋陽把他像個菩薩供著呢……」

  第三夜,泓先生微微眯著眼道:「今天在拓跋陽的大帳裡見上了他一面,鋒芒全部內斂於心,是個人物……」

  第四夜,泓先生歎道:「拓跋陽野心勃勃,可是性子太急,若要成大事必要遭些磨練,哪能這樣收服人心……」

  六月二十,初更。

  泓先生側身走進帳篷,一揮袖袍:「事情也該有個了斷,丫頭,跟我走吧。」

  我疑惑:「什麼事?」

  泓先生一笑,琥珀色瞳內暗潮湧動:「去看一場好戲!瞧瞧他們的實力到底如何!」

  跟著泓先生出帳,先生對北斗震陣了然於胸,如何變換行蹤分毫不差,從王庭的西北角到東北角竟未遇上一個哨兵。

  蜿蜒曲行三刻鐘後,泓先生停住腳步,指著偏角的一座灰色帳篷道:「這就是囚禁洛謙的帳篷,我們悄悄走過去,待會兒無論發生什麼事,丫頭可不能出聲……」

  泓先生話語未完,突然我感到肩頭一沉,已被泓先生壓倒,匍匐於草叢之中。「有人來了。」泓先生聲如細蚊。

  果然,前方亮起一盞燈籠,很快人已到洛謙帳外,來人竟是拓跋陽。

  拓跋陽拋下燈籠,對身後隨從厲聲道:「誰也不准進來,違命者斬無赦。」

  同時,我腰間一緊,已被泓先生飛身穿越草叢,落在帳篷外哨兵巡邏時的死角。泓先生的一系列動作即快又輕,在拓跋陽掀開帳簾的一瞬間便全部完成,絲毫沒有驚動任何人。

  泓先生輕輕地劃開帳篷氈毯,透過這一絲縫隙,我們將帳內一覽無遺。

  夜已深,洛謙也沒入睡,正在用拓跋割肉的小刀雕刻一根木頭,由於視線太遠,我並不清楚洛謙雕刻何物,只看得見木屑紛紛揚揚地落下。

  拓跋陽闊步走至洛謙面前,瀟灑入座,笑言:「不知洛相考慮的如何了?在下特來提醒一句,時間不多了,若是錯過了時機,就沒了生機,洛相到時可是追悔莫及啊。」

  洛謙並不理會,只是低頭默默地雕刻木頭,或者可以這樣說,從拓跋陽踏進帳篷的那一刻起,洛謙就沒有瞧他一眼。

  拓跋陽自小就受人矚目,何時受過這等冷遇,不禁微怒道:「本王子也是為洛相著想,洛相又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呢?」

  洛謙略有反應,抬頭淡看拓跋陽一眼,冷聲道:「恕不遠送。」之後又低頭雕刻。

  這種完全不將他放入眼中的行為,激怒了拓跋陽的全身神經。拓跋陽青筋暴露,大喝一聲,怒道:「本王子也不留情了。」

  拓跋陽突然拔地而起,右手變成虎爪,直取洛謙咽喉。

  這次變招速度奇快,下手毒辣,殺氣重重,是一招斃命的狠招。待我明白拓跋陽想殺洛謙的意圖時,為時早已晚,拓跋陽的虎爪離洛謙的咽喉僅有五寸。

  直駭得我張口大呼,可卻無任何聲音發出。原來泓先生見我神情有異,手指快如閃電,連點我身上六處大穴,頓時我不能動也不能出聲。

  只是這稍微一滯,拓跋陽的虎爪就向前進了三寸,「哢嚓」一聲響,拓跋陽手中的木塊已被捏得粉碎,細小的木屑四處飛揚。洛謙卻在三丈之外,冷笑道:「王子好功夫!」

  原來在那生死邊緣的一瞬間,洛謙的右手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和角度,將手中的木塊向上直插,抵住了拓跋陽的虎爪,然後再借著拓跋陽的一抓之力,往後飄身至三丈以外。

  快速的反應,精確的計算,以及熟練的身法,無疑都表明了洛謙他會武功,而且並不在拓跋陽之下。

  突變連連,我由駭變驚,若不是泓先生點住了我的啞穴,我定然會叫出聲來。

  千算萬算,就是未曾想過狀元及第的洛謙竟然還是一位武林高手。按照常理說,習武之人往往都會有一些特徵,武林中人可以辨認,可是連龍傲天也未曾發覺洛謙身懷武功。

  拓跋陽亦愕然,應是沒有料到洛謙居然會武,而且如此輕巧地化解了他的殺招。但拓跋陽隨後並無太多的驚訝之色,冷哼一聲道:「果然如此,洛相是位絕頂高手。」聽聞拓跋陽這一句,可以揣測他早已知曉洛謙會武。

  洛謙目露精光,拋下雕刻小刀,雙手負於背後,淡笑道:「洛某自負將此隱瞞地很好,從未讓人知曉。不知太子又是從何看出的?」

  拓跋陽濃眉高揚,略帶得意道:「洛相的確隱藏地很好,只是太好了,反而暴露了秘密。習武之人的呼吸聲一般很輕,一呼一吸之間規律可循。可洛相為了掩飾這一點,故意將呼吸放得平穩。但是太平穩了,喜也平穩,怒也平穩,驚也平穩,不似常人驚喜惱怒之時,呼吸會變得沉重。這些反而揭示出了洛相的深厚內力,只有精湛的內力方能控制呼吸。」

  洛謙身子未動分毫,臉上自嘲一笑:「倒是洛某自作聰明了。」

  拓跋陽雙腳微張,全神貫注,提拳橫於腰肋,旋即擺了一個起手式。

  洛謙亦將雙手化為刀掌,斜擋在胸前。

  此時的洛謙不再是江南的文雅書生,而是一名傲視群雄的武林高手,渾身散發出凜冽霸氣,沖散了原本的儒雅之氣,粉碎了溫文氣韻。

  拳出掌擊,劃破長空。

  兩人以快打快,只過了三招,我便分不清他們的身影了。

  激酣打鬥中,兩人竟若無事,悠閒的唇語往來不斷。

  「難怪洛相不肯臣服與我,原來是有這般的好身手。」

  「洛某不甘心臣服於皇甫朔,當然也不會甘心臣服於你!」

  「呵呵……我終於明白皇甫朔為什麼要對你趕盡殺絕了。我若是他,身邊有了這樣一位敵人,任憑誰都會不擇手段除掉的。」

  「可惜啊,他皇甫朔仍棋差一招,而你,拓跋陽,還不配與我對弈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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