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胭脂碎 | 上頁 下頁 |
七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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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起身,衣角清逸繞過我的手臂,墨香淡離。 等待是一件極其漫長的事。 夜幕降臨時,他未歸,林寶兒卻來了。 她指著我的算籌道:「下一次想要逃跑,要把工具藏好。」 我將一根算籌攥在手心,棱角處他曾細細磨平。 林寶兒星眸一黯,又笑道:「他無事,只是將他換了到了另一帳篷,也是有士兵守衛,圖姆傷不著的。這天下間有誰敢將你們倆囚在一塊?遲早是會給你們逃了的……」 「國師,你知道嗎?」我淡淡問道。 「怎麼突然提這個人?」 我輕笑:「難道拓跋陽扣留下洛謙不是為了拉攏或者除掉這位國師嗎?」 她歎息說了一些,便離去了,第二日傍晚提著食盒又來,只是身後跟著拓跋陽。 他英氣逼人,可我心中有氣,沒好氣的說道:「太子好大的架子,要留人隨身伺候!」 拓跋陽微微一笑:「確實是在下的不是,不該搶了洛夫人的身邊人。」 我耳後發熱,咬牙道:「既然知道,還不放人!」 拓跋陽倒不在意,只是一笑:「洛夫人如此豪爽,在下也就實話實說了。」 「本王子雖是長於塞外荒蕪之地,也曾聽說西華洛相乃不出世之奇才,滿腹經綸,是治國良才。可惜西華皇帝卻是個有眼無珠之人,竟連貶洛相。我聞此事亦是義憤填膺,為洛相憤憤不平。我想既然洛相在西華已無用武之地,何不請洛相到拓跋一展抱負呢?」 「至於夫人的確巧合了。聽得寶兒誇讚柳四小姐是當世女中諸葛,能在短短一月之內,使得默默無聞的怡心閣一舉升躍至西華第一歌舞坊,所以就設計請柳四小姐到怡心閣見上一面。卻不料柳四小姐就是洛夫人,既是這樣,在下也就只得將計就計,請夫人陪同洛相一起到王庭作客了。」 我一聲冷笑:「只是作客般簡單?」 拓跋陽眼中精光閃爍,昂聲道:「也不瞞夫人,我乃拓跋下一任可汗已是眾所周知之事。可我不甘讓拓跋永遠偏據塞北,所以想請洛相助我一臂之力,強盛拓跋,望有朝一日能逐鹿中原,生擒皇甫朔,也算是替洛相報了屢貶之仇。」 皇甫朔乃西華當今天子名諱,拓跋陽的直言不諱毫不避嫌,也表露了他一統天下的野心。拓跋陽講至此,略微頓了一頓,原來的激昂之聲也有些許失落:「只是相問,洛相卻不肯答應輔助於我,所以在下想請夫人勸說洛相。夫人是個極明事理之人,其中厲害關係應該算得十分清楚。」 今日來此,原來是想請我當說客。 我淡然道:「我只一介女流,這婦人愚見洛謙未必聽得進去。況且太子還可招籠國師嗎?又何需我等雕蟲末技之人?」 昨夜我從林寶兒口中知曉不少,他上至天文,下曉地理,無所不能,無所不精。可拓跋第一人,卻不是拓跋人而是西華人。五年前,他隻身拜見可汗,展絕技,劍勝拓跋第一勇士,論兵法贏下鐵木那。當夜又觀星相,言三日之後王庭東南五十裡沙漠中必有風暴。可汗疑,派人守望,果三日後回報沙漠風暴大作,是時,拓跋全國上下莫不稱奇,贊曰神仙轉世。 拓跋可汗大為歡喜,言天將神人,興我拓跋,立即拜此人為拓跋國師。從此,拓跋第一人的稱號也從鐵木那轉至此人名下。拓跋國師雖能力非凡,上可定國策安家邦,下能豐盛水草,但處事卻極為低調,常常行為神秘,深居簡出。大家也就僅知他姓葛,尊稱一聲葛先生。 半月前,拓跋陽返回王庭,拓跋可汗大擺宴席,慶賀拓跋陽建功回朝。盛宴中,林寶兒激昂高歌一曲《滿江紅》。曲停,這位葛先生就起身鼓掌,稱讚道:「好曲!好詞!人生難得豪氣沖天!」隨後拔劍飛身舞起,口中卻是吟唱著滿江紅。當時,劍如流星,歌似奔流,確有逍遙飛仙之感。 林寶兒與我講述此事時,不免感歎,我只唱過一遍,他卻能在只聽過一遍時,就能全數唱出,而且音調一個不差,真乃當世高人! 現在拓跋陽聽我提及葛先生,卻是皺起濃眉,歎道:「葛先生的確是安邦定國之才,只是他從未將我放在眼裡。況且這王庭守衛的排兵陣法就是出自葛先生之手,他既握有重權,又怎會輕易聽命於我?」 聽聞帳外的排兵陣法出自葛先生,我心跳一陣加快,只是不露聲色,依舊淡笑言:「如此難得人才,太子可曉他的來歷?」 我心中驚喜乃是因為有了一絲希望,大約可以破陣,逃離拓跋王庭了。 拓跋陽眼中透露出幾許挫敗感,歎道:「這些年我也花費了不少時間打探葛先生的身世,可惜始終無法確切得知,知曉他出身西華江南。洛夫人也出身西華江南,可聽說過葛先生嗎?」 我訝道:「葛先生出自江南,我怎不知道江南還有這等人物?」而後又道:「或許是這位葛先生故意隱瞞姓名。扶柳自信認得不少江南名人,待我見上葛先生一面,可能就可識別他的真實身份。」 拓跋陽生出警覺,委婉道:「夫人有所不知,這葛先生脾氣古怪,素來不喜見外人,若我貿然為夫人引見,就怕先生怪罪了。」 見不得人,我不由地輕蹩起柳眉。 忽地帳內響起曼妙琴音,鳳錚鳥鳴,一曲情意綿綿,正是林寶兒所彈。 鳳兮鳳兮歸故鄉,遨遊四海求其凰…… 情真意切,正是一曲鳳求凰,年少時常聽得泓先生在碧波竹林彈起。 一曲清音消人煩惱,曲靜人心。林寶兒盈盈笑道:「方才見你們為葛先生煩惱,寶兒就自作主張,彈了一曲葛先生所教的鳳求凰,希望可以化解心中憂慮。」 靈光一閃,我嫣然一笑:「聽聞寶兒一曲鳳求凰,我心中良有感慨,倒是很迫切地結交這位神仙先生。」說著,便提筆伏案,在宣紙上寫下一首詩:鳳兮何所依,凰兮何所依。梧桐枝盤之,葉落思靜女。 「這首不成韻律之詩,還請寶兒能轉交給葛先生,請先生指點兩句,也算神交一番了。」我感歎而言。 林寶兒瞧了一眼宣紙,笑道:「不想洛夫人竟有興致作詩起來。」說著,望了一眼拓跋陽,顯然林寶兒不能完全做主,她還需要拓跋陽的同意。 拓跋陽吟誦一遍詩句,點頭道:「葛先生倒是喜歡吟詩,或許也會喜歡洛夫人這首詩也未可知?」 他到底是對葛先生不死心,想通過我與國師說上話。我心底長緩氣,淺笑道:「不過是想著相如與文君情事,有感而發,胡亂填了一首,我又急獻醜而已。」 拓跋陽笑道:「哪裡,夫人才思敏捷,葛先生看見也一定高興。」隨後便攜林寶兒離去了。 §洛謙番外 食指微屈,又輕輕放平。 看著馬上的拓跋人,如血斜陽下他那張猖狂的臉冒出厚厚油光。她的手無力地抽上那層該剖下的粗皮,記得曾經纖纖指尖微涼,我握在手心穿過上元節的長街,無數彩燈旋轉。 心底冒出一個聲音,他該死! 歎氣,原來我也有無理智的一天。 怎能出手?中了白日醉,功力大不如前,這貿然出手很可能被人知曉我隱藏許久的功夫。拓跋陽會嚴加看管,或許他會直接下殺手,右賢王也不再能見到…… 指尖充滿力量,哧地一聲,暗勁劃破空氣,打入駿馬頸部血脈。 馬長嘶,蹄踏空。 半空中流嵐色長裙如花蓬開,柔軟髮絲後她的眼是純淨的黑,像是秋夜裡平靜的湖水,無驚無恐。 墜落是這樣的快,快到我還未完全體味恐懼的滋味,便聽到地面上的碎石撞擊骨骼的咯吱聲,如同地獄的惡魔在磨牙。 幸好,懷中還有一片柔軟,幾縷烏絲纏在我的脖子,癢癢的,脈脈幽香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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