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胭脂碎 | 上頁 下頁 |
六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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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或許不該來的……」 拓跋王庭偏僻西北角的帳篷內。 環顧四周,拓跋人習慣盤坐在毛皮之上,空大的帳篷內竟無一張木椅。 「快點,快點啊!」林寶兒指揮著一群人走進,笑著來到我們面前:「這裡簡陋了些,我怕你們住的不習慣,特意叫人搬來些中原樣式的家俱。」 那群人三三兩兩搬來一些半舊的家俱。很簡樸,一扇雕花屏風,一張高腳幾桌,幾張木椅,看來都是有些年頭的東西。 「謝謝姑娘的關心。」洛謙淡淡地回應。 他將我放在木椅上,轉首道:「在下要包紮傷口,不太方便,還請姑娘及手下離去。」 林寶兒掩嘴一笑,眼裡卻閃著戲謔:「寶兒倒忘了夫人玉潔,不能讓外人瞧去了。不過我待會兒卻是要帶著上好的金創藥硬闖進帳篷的。」說罷,她帶著拓跋奴僕門離去。 毛氊子垂落,擋住了外面草原上的夕陽。 帳篷內昏濛濛一片,只有少量的光線透過厚實的毛氈落進來。洛謙緩緩的蹲下,頭低垂,細細掃了一遍滲血的傷口。我從高處望下,只能看見他的眼隱在幽陰裡,幾粒灰塵漂浮在額頭周圍,他的眉微微蹙起。 「待會兒可能很痛。」 我輕輕點頭。他依舊垂首,看不見我的臉,以及咬住的下唇。 刺啦一聲,他已經撕開了半邊裙幅。 小腿突然間暴露在草原傍晚的涼涼空氣裡,不禁輕微向後一縮。只一瞬間,溫軟有力的手卡住了我的右小腿,動彈不得半寸。 裸露的小腿上淤青不少,大片大片地,中間夾雜著條條深紫淤痕。割破的傷口出血已經凝結,突兀的暗紅凝痂橫亙膝蓋,看起來幾分猙獰。 他手指修長,一寸寸捏過小腿:「幸好沒有斷骨,只是筋脈錯亂,休息一兩天就沒有事了。」 「當然有事啊!」林寶兒右手端著銅盤,左手掀起毛氈,似狐狸一般靈巧地鑽了進來:「這樣漂亮的肌膚上面留了疤痕,可是要追悔終生的!」 她將銅盤放到地上,從袖口掏出一個青瓷小瓶遞給洛謙:「天山雪蓮配出的祛瘀生肌露,保證不留一絲痕跡。」 洛謙接過,銅盤裡的熱水蒸氣撲在他臉上,氤氳中他淡道:「謝謝。」 林寶兒帶得東西極全,熱水,藥膏,繃帶,甚至剪刀也有。東西齊全,洛謙動作也十分麻利,清洗傷口,敷藥,包紮,只一刻鐘便已完成。 洛謙從林寶兒帶來的一堆物品中取來一條絲緞薄毯,覆蓋住我的一雙小腿:「好了,不要再咬著嘴唇不放,都快紫了。」 依言,我舒了一口氣,放開咬住的唇,此時下唇隱隱發痛。方才他碰觸之地,皆是受傷之處,稍觸即痛,但我咬唇不放,到底是沒有吭出一聲。 「透透氣吧,憋在棚子裡悶得慌。」林寶兒卷起門口的毛氈,清新的空氣迎面而來。 帳外遠處的草原上,拓跋可汗特派親信手持圖騰狼錦,迎接拓跋陽。是時,擂鼓齊鳴,軍隊威嚴,錦旗飄揚,場面蔚為壯觀。 洛謙坐在我身旁的木椅上,半垂目光,似是疲倦,卻淡道:「這圖騰狼錦怕是很多年沒有見陽光了吧?還是五十年前拓跋戰神耶烈大勝龜茲,凱旋歸來才享有此等排場。」 林寶兒立在門口,回轉清眸,瞧了洛謙半刻,才慢慢道:「是啊,聽說大汗是為了嘉獎圖姆攻陷大月氏王都而特意舉行的大典,並不是為了太子回到王庭……」 「圖姆?」洛謙慢慢地咀嚼著這兩個字,嘴角逸出淡漠笑意。 林寶兒杏眸一亮,粉頰流露出幾許憤怒:「圖姆便是剛才弄傷洛夫人的野蠻人!」 洛謙抬起頭,墨瞳深沉:「聽聞圖姆在破大月氏國都之後,闖入王宮,從女王手中奪取了大月氏皇族之寶——蒼狼之眼……」他又頓住,目光飄向深紅色的天際,歎息道:「好像圖姆並未將此寶物獻給大汗,這傳說中的西域至寶還請拓跋太子查一查下落……」 「蒼狼之眼?」林寶兒疑惑。 洛謙手指扶著椅背,淡淡敲擊:「大漠傳說中蒼狼之眼可以打開昆侖寶庫……從而獲得天神的祝福……成為草原上的大昆侖王……」 我一驚,這蒼狼之眼要真是從圖姆身上搜出,叛逆之罪幾乎定論。眼眸轉向洛謙,他半靠在椅中,合目似在養神。 林寶兒大喜,隨即拜謝:「多謝洛相指點。」 她匆匆離去,長裙所過之處青草飛揚。 怎會是這樣?我微微著急,伸出手想要搖醒他,可指尖將要觸及到他胸口之事,忽地定住。微弱斜陽射入帳篷,恰好金紅的光線映在他的臉龐之上,勾勒出側臉的清俊線條。 怔怔出神之際,他墨瞳睜開,瞧著我舒緩一笑,右手反握住我僵住的手掌。他手指滑過我微涼的手心,落在了手腕脈搏處。「心跳正常呀!」遺憾的口氣裡帶著幾分竊竊笑意。 我臉頰泛紅,快速抽回手腕,急道:「方才明明是林寶兒故意讓我摔在圖姆馬前,為什麼還要幫拓跋陽?」 他眼角餘光瞟了一眼帳篷外來回巡視的拓跋士兵:「總要王庭不安寧,我們才有機會逃脫,越混亂越好不是嗎?」 末了,語氣突得冰冷。 「還有人也總該受到酷刑!」 怔怔然,只覺得幽寒,我不禁拉緊了絲毯。 「累了吧?」他又換上淺淺笑意,環腰抱著我到了屏風後的軟榻上,其實也稱不上榻,只是在乾草上鋪了幾層毛皮縫的軟墊。不過這軟墊著實柔軟,我剛一躺下,整個人都好似陷入了綿綿雲層。洛謙又抱來幾床毛毯,替我蓋上:「好好休息吧,過幾天就可以活蹦亂跳了!」 我微瞪著他,翻過身嘀咕道:「誰是三歲小孩,一天到晚亂跳的!」 那一夜睡得極其香甜,第二天醒來時,轉過頭才發現,洛謙便睡在身旁,半張側臉在清晨朦晦的光線下柔亮如玉。來不及思索,臉騰地一下完全漲紅,急急又閉上了眼。慢慢地才想起,整個帳篷內只有一個榻床。裝睡許久,直到聽見他起床走到帳篷外吩咐看守士兵弄些早食,我才又睜開眼,輕輕地舒氣。 一連幾日拓跋陽與林寶兒都沒有再出現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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