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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一


  第十四章 便如是

  新柳垂湖,碧青水煙籠了一池綠水,湖波瀲灩,暖風襲人,江南春夏之景徐徐展開。

  我在湖畔,隨手摘下一支柔軟柳枝,無規律地繞上手指,心中感歎,原來龍傲天也是一冷面心細之人。似處余杭西湖蘇堤,卻是實在西北邊城平羅中。龍傲天心疼雪君,便將這名滿天下的西湖名景縮小了複製到破弩堡,以解雪君思鄉之情。

  雖然破弩堡中的小西湖遠不及余杭的雅致,但是,風情卻不讓真正的西湖分毫。風景好壞,皆在情一字,風中含情便是風情,風情萬種本就是一種極致的風景,更何況這裡還透著絲絲甜蜜呢!

  夕陽西下,流蘇捧著素白外袍,不徐不慢走至柳樹邊,將外袍並與一封信遞給我:「風起,小心著涼,另外密部剛到的信件。」

  昨天忙碌半夜,夜探拓跋陽,卻無任何收穫。今日傍晚我便好生泡了一個熱水澡,洗去一身疲憊。現在長髮尚是濕的,並未幹透,所以任由一頭青絲散落,沒有任何裝飾。

  披上素白外袍,收緊腰間,這時才發覺手中無物,便無奈淺笑:「流蘇,你忘了拿腰帶。」

  流蘇亦是無奈,一言不發,足尖離地,轉眼便要施展輕功離去。

  我卻是趕緊叫道:「算了,我也要馬上回去吃飯,有無腰帶並不要緊。流蘇,你也不必來回奔波了,先去吃飯吧。」一口氣堪堪說完,若是慢了半拍,流蘇定會不見身影的。果然,話音剛落,流蘇幾個掠步,已消失在我視線之外。

  五月之初,已是入夏,可破弩堡位於西北荒山上,太陽下山,陣風起,仍有點點涼意,我不禁拉攏了外袍。忽瞥得身旁有柳枝垂落,心頭一喜,隨即踮腳伸臂摘下一根葉枝繁茂的長長柳枝。

  柳枝本為極柔韌之物,恰是做腰帶的好材料,我便將柳枝繞上腰間,隨手打了個結,固定住衣料。湖水隨風起漣漪,水清倒影岸邊人,我低頭望著水中影,芽青柳枝在一片素白之中更顯碧翠,似翡玉繞身,襯得纖纖細腰僅盈盈一握。

  收回視線,撇開湖面,宛然一笑,不想我隨性一舉,倒讓一身素裝生出別樣風情來。撿了個清靜地,輕輕斜倚柳樹杆,我打開密部信,取出白箋,迎風展開,俊秀小楷躍然眼前。

  扶柳:當斷則斷,莫要考慮過多;隨心而為,莫要將來後悔;決心一試,方知結果如何!霜鈴筆

  依舊灑信入湖,湖水浸透信箋,墨蹟暈開,漸漸沉入湖底。

  淡然一笑,我心中問道,霜鈴這是你給我的答案嗎?你也要我勇往直前,若不試,焉知結果?你竟與林寶兒的看法一致!

  其實,早在與林寶兒月下長談之前,我已將心中困惑,寫信通過密部轉交於霜鈴。我洋洋灑灑幾千字,竟寫不完心中煩惱,可霜鈴寥寥幾語便直指我心中要害,要愛便要有決心!

  夕陽僅剩幾縷微弱光線,而月牙兒也在天邊若隱若現。長吐胸中氣,換得一身舒暢,我心結已解,正欲轉身離去,帶上了好心情去品嘗雪君的勺下佳餚。

  回首一見,我有些愣住,不禁懷疑起來,我是否真的應該去學上功夫,不然為何每次有人在我身後作畫,我都無法察覺呢?

  碎步上前,我揚起明媚笑容:「原來洛大人也有雅興作畫?」

  今早我派人通知洛謙,可以到破弩堡來提取十萬兩白銀,卻不想他沒有到百草居點收黃金,反來這裡悠閒作畫。

  一張不大的宣紙平鋪在了青石板上,洛謙神情專注,勾勒線條,可臉上依舊帶有儒雅微笑,溫言道:「畫由心發,不關風月。剛才情景觸心,便提筆劃下。」

  溫暖的橙色夕陽下,洛謙玉冠束髮,月白長衫飄動。若不知詳情之人,恐定要認為,此情此景,仍是西子湖畔,一名出塵的江南才子揮毫潑墨,優雅地要將這人間美景收入寸紙之中。

  洛謙似溶進了畫中意境,不思旁,不言它,只是抬腕揮筆,細細描下每一筆。

  我也不再言語,似怕打亂了作畫思路,只是上前走地更近,一覽紙上畫。我略略揚眉,心下訝異,畫中風景數筆帶過,卻是極費筆墨的渲染了柳下女子的輕曼背影。長髮如墨,綠柳束腰,白衣飄搖,似風飛揚。

  最後一筆,勾勒出初升彎月,洛謙撂下毛筆,笑意暖暖,望我問道:「還請才女評點,比之上官將軍如何?」

  你本與大哥不同,我嫣然一笑:「扶柳不通畫技,每次哥作畫,我都不曾亂言。只是常依畫中景,寫上幾句,以附和畫意。」說罷,我提筆寫到,月上柳梢頭,人約黃昏後。

  洛謙似乎有分驚訝,旋即又笑起:「約得哪家公子?那人好福氣!」洛謙如往常笑容還是那般的溫潤如玉,只是眼中目光與以往不同,不再波瀾不驚,而是帶有一分失望,二分嫉妒,三分關心,四分溫柔。是的,這個笑容沒有隔上一層霧,水朦朦的,它十分的純粹,乾淨地展露出他心中的真實想法。

  山坡之上,晚風習習,泛著青草的清新氣味,還有久違的濃烈墨香,更摻雜著一絲別樣的甜蜜。

  清風起,吹得我的黛青長髮在風中飛舞,輕柔地檫過洛謙的臉頰,與他的如墨髮絲卷在一起,根根糾纏。

  淺綿的呼吸聲與濁重的呼吸聲交錯著,慢慢地融為一體。

  娘,知道嗎?月光照進了心底最柔軟的地方!

  於是,我溫柔淺笑,曼聲細語,問道:「洛謙,我們能不能試著談一下?」

  試著談一點兒的戀愛,好與不好,我們可以慢慢品味。

  洛謙眉峰淺揚,墨眸淡笑:「嗯。」

  「扶柳,你還未署名。」他的右手包起了我的右手,他的手一向溫暖,我的手一向冰涼,從現在開始我在感受他手中的溫度。

  筆落字現,僅扶柳二字,不是我的娟秀字體,而是他的飄逸書法。

  這一刻,春暖花開。

  清甜的聲音從山坡另一頭清晰傳來:「扶柳,到時間吃飯了。今晚可是我親自下廚,做的西湖醋魚,酸酸甜甜口味的喲!」草地上,雪君俏立山坡,眉開眼笑。

  果真如雪君所說,真宗的西湖醋魚,魚肉鮮嫩,入口即化,帶著濃烈的酸甜味。可我卻是像失去了味蕾,每一道菜放入口中,都成了酸甜味,微酸中包裹著蜜糖。

  飯桌上,雪君烏溜溜的大眼轉啊轉的,目光不斷地從我臉上瞟到洛謙,又再將我掃視一番。洛謙自是定力極強,面對如此嚴重的騷擾目光,依舊如往常笑不改色,優雅用餐,甚至還能開口誇讚雪君幾句廚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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