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胭脂碎 | 上頁 下頁 |
五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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門緩緩打開。 她安靜地坐在地面上,周圍茅草淩亂。一條絲帕遮住了她半張臉,遙遙相望,就只見她一雙眼漆黑如墨。 安之若素。 心中釋然,淡道:「很好……」 很好,她很好。 她視線飄遊,像是陷入了冥想。我不覺彎起唇角,扶柳,永遠都是玲瓏圓滑的。救人之時,最是忌諱擾人心思。她年紀尚輕,怕是沒有見過幾次刀劍鮮血,乍然突見,不免皺眉或驚叫,興許就亂了我的注意力,可能便因此遭人暗算。 其實,大內侍衛早已萎頓如泥。 踏入廟中,我為她解開絲帕。大概是長久勒的,她的唇微微腫脹,但色豔似胭脂,如花開荼蘼,絢麗到了極致。 她仲怔一會兒,清麗眼眸閃過數道流光,有擔憂,有猶豫,有喜悅,許多的東西混雜在一起,她卻開口說:「你來了!」 你來了,聽著似乎是一種解脫。 更是隱隱的依賴。 輕歎,原來她與我都沒有守住自己的心牢。俯身而下,環著她,手指摸索到綁住她手腕的麻繩,慢慢解結。 娘說,姻緣是月下老人手中的紅繩,可紅繩有結,非當事人親解不可。 她在我的懷裡,觸到沾雨的衣裳,瑟瑟微抖:「為什麼來呢?」 那是含了一種期翼的提問。 理由有許多,我需要上官家的軍隊支持,我需要柳家的十萬兩白銀…… 「總是有緣由的……」 總是有緣由藏在心裡說不得的。 繩結解開,她將手腕攤在火把下,一道道紅腫傷痕赫然猙獰在玉肌上,分外刺眼。「為什麼總要反抗呢?」 她明明知道掙不脫捆住手腕的麻繩,卻執意掙扎,不在乎是否弄傷了自己。 「囚起來時,我沒有安全感!」 清泠聲音中我的心慢慢下墜,冷了胸腔。以前,現在,將來,我都給不了她要的安寧,只有權謀交織的網,囚住她,暗箭不斷。 將翡翠玉墜子鄭重地交到她冰涼的手心。 「聽老人們說,玉能安神。」 很多年後,她會不會像娘一樣,沐浴在春日裡,對著玉墜子偶然失神? 第十二章 月如鉤 天朔九年,四月二十八,傍晚,夕陽斜照。 怡心閣高朋滿座,其實也無驚訝之處,這段時日怡心閣每每皆是座無虛席。只是今兒特殊,來得每一位不是權傾州府,就是富甲一方,如何吸引得滿廳的權貴之人?皆因寶玉姑娘又將登臺之故。 照舊選在怡心閣二樓的偏僻雅間,我觀看舞臺表演,順便控制事態發展。 悠閒地啜著新茶,聽著身旁雪君滔滔不絕的八卦,同時留意打量廳內的各色人物。突得雪君抓住了我的衣袖,指著樓道上的一名頗有威嚴的華服中年男子,叫道:「哎呀呀,寶兒的魅力無邊啊,連那個苦瓜臉的什麼刺史的馬如龍也能請到!」 我抬眼凝望,果真是那日在白楊從中的涼州刺史馬如龍。 「還有啊,苦瓜臉身後的帥哥,可是雲中侯的二公子哦,聽寶兒說他都來了好幾次……」雪君興奮喊著。 我毫不客氣的打斷雪君看帥哥的目光:「不要再盯著年輕帥哥不放了,唉,如果龍傲天知道了,一定會將怡心閣拆的片瓦不留。」 雪君很不服氣的嘟嘴道:「只是看看而已,又不會動手,而且龍老大又不在!」 不得已,我只能用強力扳過雪君那張眼睛變成桃心狀的小臉,詢問道:「你怎麼知道這些朝廷中人的?都是林寶兒告訴你的,你又跟她說了些什麼?」 雪君撇著小嘴,輕推開我扳臉的手:「我承認我平常是很迷糊,可在大事上我還是非常堅定的,絕不會吐露半點消息!」雪君眼中閃過難得一見的嚴肅,繼而又調皮笑起:「我和寶兒就談一些閨中八卦,無非就是最近東城帥哥喜歡上了西域麝香,西街美女的細腰突然粗了好幾圈。再深層次點的就是,回憶一下過往的美好生活,有冰淇淋可以吃。還有專業的學術交流,色彩搭配之類的啦……」 「哇!千年難得一見的極品帥哥啊!」一聲高呼,雪君拋下我,雙眼發光愣呆盯著樓道,徑直流下口水。 怡心閣的喧鬧頓時安靜,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於樓梯,我不禁頗有些好奇,轉首向樓梯口望去。 一個驕傲的猶如太陽般的人影挺立在樓道。 我微眯雙眸,用心觀察起來。或許他能夠吸引住全場的目光,並非完全靠得是完美的外型,而是他與生俱來的臨俯天下的通身氣勢。他要告訴見到的每一個人,我就是人間的太陽,會釋放最耀眼的光芒,你們必須臣服我。 張揚於外,鋒芒畢露,他霸氣十足地走進了二樓的最好雅間。 距離的拉近,讓我更加清楚地看見他的樣子。若說開始是他的氣勢讓我有所震撼,那現在我就要驚歎於上天給予他的完美五官。 他將米開朗基羅刻刀下的大衛賦予了靈魂,英氣濃眉,直挺高鼻,深邃眼窩。最完美的還是那碧海藍天的雙眸,深粹的藍,是風平浪靜的大海深處,泛著淺碎流螢光芒。 雪君一抹衣袖,擦乾口水,便揮著兩隻小魔爪在我眼前亂舞,笑嘻嘻道:「好厲害的帥哥,竟能把我們家的扶柳都迷住了!」 那人進了雅間,他的隨從們立即把守兩側,甚至封鎖了走廊。 真是天大的氣派,我輕皺眉,問雪君道:「什麼人?」 雪君轉著眼珠,故裝神秘道:「感興趣?想知道?」 我深知雪君脾氣,玩心極大,越是追問越不會說。倘若不理睬,她反而會自動講得一字不漏。 我瞟了雪君一眼,然後就一言不發,獨自喝茶。 「太沒趣了。」果然一會兒,雪君就自動爆料:「他就是那個花百金,要寶兒在大廳登臺的人。」 我悠悠合上茶蓋:「真實身份?」 雪君雙手一攤:「他剛到平羅幾天,誰知道底細啊,只曉得下人們都稱他元公子。」 如此氣勢之人,豈是普通人家?又這般招搖,仍無人知其來歷,料來出身定是富貴異常。可想遍西華,也無元姓大戶。驀然回顧那雙深藍眼睛,或許是拓跋人,抑或是西域人,也不能排除西華人,平羅地處邊疆,是對外經貿之地,經常留有西方諸國人,城內混血之人亦不少。 唉,混亂如纏線,理不出一絲頭緒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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