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胭脂碎 | 上頁 下頁
四九


  最終,曲停舞畢。

  絲竹已止,廳內旁立侍從眾人四周湧入,手執火星,點燃香蠟。

  只是觀舞之人尚沉醉于舞樂之中,久久不能自拔。

  良久,偌大花廳竟無任何聲響。

  無奈,賈寶玉勾唇薄笑,雙臂微展,優雅壓沉腰畔,娉婷一拜,嬌言軟語:「寶玉謝過各位爺不辭辛苦前來怡心閣捧場。」

  這時,人群的激情才被燃燒爆發,紛紛暢言。

  「寶玉姑娘,面若桃花,姿動撩情,真乃人中仙子!」

  「甚矣,傾國傾城者乎!」

  「絕代佳人也不過如此耳!」

  男人們已經開始爭相向賈寶玉獻媚了。

  賈寶玉怯怯甜笑,似乎被人們的熱情嚇住,不經意小退數步,等著玉娘上臺。

  玉娘滿笑入場,俏目瞪了幾眼急切的人群,微恚道:「大老爺們都沒見過世面似的,猴急成什麼樣,可驚嚇了我家的小寶玉。」

  玉娘經驗老道,出口幾句,打情罵俏,壓住場面卻又恰到好處的勾起男人對寶玉的渴望。

  「好了,玉娘再說上一兩句,只怕就要成為破壞月老紅線的婆娘。怡心閣還是照舊,按著行裡的老規矩,銀子說得算!」

  「寶玉姑娘的表演各位是看在眼裡,玉娘想識貨的老爺們,心裡也是有數的。那玉娘爽快開口,在座的哪位爺出價越高,就可與寶玉姑娘同處雅間,共唱今夕!」

  話音剛落,就有人開出價格:「我願出價十兩!」

  「真是窮鬼,十兩也敢丟人現眼,爺出五十兩!」立即有人參與競爭,叫起板來。

  「五十兩也想一親芳澤,我出七十兩!」

  「寶玉姑娘,在下張生,願出百兩白銀搏美人一笑!」

  「一百二十兩!」

  「哎呦,花掉白燦燦的真銀,就只聽美人唱幾支小曲,看來平羅城內到處都是有錢人啊!」一道笑嘻嘻的聲音從哄鬧的人群中傳出,音量不大,卻偏偏又壓住了眾人的聲音,徐徐傳入每人的耳朵,聽得清楚明白。

  人群冷了下來,被這狂妄之語驚住,四處張望,尋找說話之人。很快,便發現廳內右角一名緋衣公子慵懶靠柱,雙臂抱懷,亮著一對桃花眼,眨巴中望向眾人,笑容無辜可愛之極。

  「難道只是聽曲?」

  「不是老規矩,抱得美人歸嗎?」

  台下頓時議論紛紛。

  緋衣公子不聞爭吵,仿若置身事外,偏起頭,向上張望,甜甜笑著,像是在尋找一人,不急不躁,漸露頰旁深深酒窩。

  過了一會兒,緋衣公子打量完樓上所有雅間,眼流失望,低首淺笑轉向玉娘,臉上譏諷之色表露無遺:「如果我會意不錯,這同處雅間共唱今夕,就只是寶玉姑娘陪著喝喝茶,聽聽曲吧?」

  玉娘被擠兌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,勉強開口道:「寶玉姑娘是我們怡心閣的頭牌,規矩難免特殊了一些,只是賣藝不賣身而已……寶玉唱曲可要勝過舞蹈千百倍,絕不會讓各位爺失望的……更何況能與美人同室飲茶的機會也是……千載難逢的……」玉娘早已辭不達意,一時支吾,根本招架不住緋衣公子的言辭犀銳。估計玉娘幹這一行許久也是第一次遭遇,頭牌姑娘賣藝不賣身,無法措辭打上圓場。

  「什麼還真的就只唱兩句小調?」

  「誰要花銀子,就和美人喝一杯茶?」

  「傻子才只看美人,不碰美人呢?」

  台下人群更是轟鬧,混亂場面一觸即發。

  「二哥到底搞什麼嘛?」雪君瞧得沉不住氣,憤然大聲叫起:「不幫忙就算了,居然還惹亂子,與我們對著幹!」

  這名舌璨蓮花的緋衣公子正是西柳的二少爺柳雲。

  「扶柳,怎麼辦呢?現在要是砸了,今後就一定掙不到銀子。」雪君霍然起身,急忙走向門口,嘴中依舊說個不停:「我下去跟二哥去說,要他回堡,不要在這搗亂了。」

  我也急忙奔至門口,拉住怒氣衝衝的雪君,安慰笑道:「沒事的,老天爺一定會幫我們度過難關,你身子有孕,我來處理這事。」

  突然間,走廊上斜竄出一名小僮,望了一眼我與雪君,小心翼翼的慢慢行來。

  我穩住雪君,交給流蘇道:「先扶二小姐進屋。」

  小僮隨即奔來,匆匆說道:「少爺要我傳話給表小姐,賭約只定一月之限三千兩之數,所以其間做任何事,不論是幫助或倒戈,都不算違背約定。」

  小僮一口氣說完,咽下口水,膽怯抬頭,似乎等著我大發脾氣。

  長歎息,婉然一笑,側過身,憑欄而立,我俯視眾人,尋找到那雙帶著桃花豔的清澈水眸,定然直視,單純地掛上慣用溫柔淺笑,背對小僮淡雅道:「就這樣回稟二少爺,一個字也不要弄錯了。」

  「扶柳,早已設好戲臺,請雲表哥務必唱完這段好戲。」

  隨後,我手彈木欄,一節一拍,斷續間竟成了戲中曲,不由得清唱和起《蘇遮幕》。

  柳雲從小便愛看戲,常說戲中人物活得性格鮮明,錯即錯,對即對,哪有塵世中那麼多理不清的理由?他最愛唱上一段《蘇遮幕》,卻不想他長年在我耳畔高歌,竟連我也記入了心中,能夠隨時唱出。

  「俗,俗,真是一群俗人!」高亢之聲突然從人群之中響起,頓時,所有人都停止了爭論。

  一名灰衣文士從容起身,環視眾人,灑意撐開紙扇,緩緩搖動,長袍隨風微擺,一身的書生意氣浩然而生:「寶玉姑娘猶似月宮仙子,清靈高潔,豈能被你們這群俗人的齷齪念頭給玷污!」

  「世人不解其中風味,能與不食煙火的仙子賞月共話,是何等幸事,人生可有幾回得?在下願出白銀一百五十兩,只求聽寶玉姑娘仙樂一曲,還望可與仙子秉燭夜談,暢快人生!」

  灰衣文士慷慨激昂,一番話說得極富感染力。人群開始呆愣,但很快就爆發出熱烈的反應。

  「誰說爺是俗人了?爺出一百八十兩和寶玉姑娘談一談雅事。」

  「兩百兩!證明爺也是文雅之人。」

  「都給爺閉嘴!今晚爺出兩百五十兩一定要聽到寶玉姑娘專門為我唱的歌,誰敢與爺相爭?」一個紅袍年輕男子猛然推開人群,強豪地來到舞臺之上,面對人群囂張大吼。

  人群頓時鴉雀無聲,人人都面現驚懼神色。

  紅袍紈絝子弟很是滿意眾人的恐懼表現,哈哈大笑,指著灰衣文士:「窮酸書生,你敢同大爺一爭嗎?」

  廳內人全都將目光聚集于文士身上,似乎刻意期盼著一場好戲。誰知灰衣文士不爭不頂,反是不以為意,笑道:「君子有成人之美,望兄台可以領會到清雅之氣。」

  紅袍公子笑得益發跋扈:「原來是個沒骨的孬種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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