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胭脂碎 | 上頁 下頁 |
三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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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從七品,看守平羅官倉。」洛謙說得風輕雲淡,似司倉與丞相官階一致。一月之間,從權力巔峰的一品大員到官場底端的從七品司倉,洛謙他就這樣輕飄飄地接受了。 我偏頭,斜望著洛謙的黑瞳,似恒久的幽深,不起一絲漣漪,琢不透喜與怒。 他定是早已料到會有今日,那他日後也必有打算。我揚起唇,清甜笑道:「司倉,是一個悠閒的好差事。」 「嗯,」洛謙的笑意若有若無:「可皇帝卻是個日理萬機的位子。」 記得,那一日,西北冬日的陽光難得的炙熱。 §洛謙番外 當阿甯死訊傳來的那一天,自己並沒有想像中的悲慟。 只是將枯葉撒入了黃土,祭典這段往事的終結。 少維說,洛老二,那麼久遠的鈍刀,捅得傷口早已經結痂好了,如今肌膚光滑再也找不到痕跡了! 鈍刀,真是一個絕妙的形容。 曾經的感情似乎是一把剛剛磨出的新刀,利得傷人傷己,可情會逝,刀可鏽,年少是飄渺的回憶,沒有了傷人的力量。 她卻跟在了我的身後,到了翠竹林。 「跟我到此,是想安慰?或是取得休書?」 這兩個月來,她真如南海素蓮,暗夜芬芳。靜靜地生長在湖心,望著那麼遙遠,可幽香卻繚繞在側,久久不曾彌散。沒有壓迫,卻清晰地感受到她就在身畔,一步也沒有遠離。 她淺笑:「皆不為二者……」 前先靜好,倒有些忘了她心思機敏,沒有阿寧一望到底的純淨。阿寧的眼似碧澄湖水,總能看到湖底細白的鵝卵石。扶柳不同,她的瞳仁純黑,似安靜的夜,特別是一笑,眼角彎彎,墨瞳流水婉轉,容易讓人沉溺而不知危險。 曲折提及皇甫朔,稍稍試探一下。 她竟閉口不談,怕得是禍從口出,原來她對政治這樣恐避不及,那縱火下迷藥,她也就只是想離開長安罷了。 「將帥世家上官一族也會怕?」我激她。 她寥落而答:「上官家若是懂得害怕,我就不會站在這裡了。」 從不曉女子幽怨可以這般磣人。 只是,事情還遠沒有結束,你我都不能抽身,所以……你必須在我的身邊,觸手可及…… 我離去,平羅之行尚需密佈。 「她怎麼辦?」 腳步滯緩。 「一個可以牽制主帥的士卒我會好好安排的,不用擔心她的安危。」 第一次,用威迫牽制了一個人在身邊。 第八章 清平樂 異悶的安靜,一路上預料的暴風驟雨並沒有發生,或許正如洛謙所說,皇甫朔是皇帝,他有太多的事需要操心。 無論是山東的冰雪自然災害,還是朝中人為造出來的事端,對他的皇位有了危險,就必須立即處理。他亦無暇理我們了。 穿越關山礙,通過照壁關,十二月初,終抵平羅。 辦完公文交接,洛謙正式走馬上任成為平羅司倉,我們也在平羅官倉旁的粗陋小院住下。小院是前任司倉留下的,雖簡樸,但也舒心。院內遍植白楊,直挺挺的,很有精神。可我更傾心於院後的一方池塘,初來那日,平羅下著細雪,水面上結起一層薄冰,透過晶瑩,可見塘內碧水漾漾。池塘邊尚有幾株瘦竹,稀稀疏疏,單薄地緊。雪花灑在凋敝的竹葉上,更襯得葉邊那抹藤黃益加通透。水不及江南清澈,竹不必碧波翠色,但就是硬生生地將人拉入了水墨之中。 在這裡,日子過得暇逸,轉眼年關將至。 我左手支腮,想了許久,才落下白子。棋勢雙方似乎在伯仲之間,但正因為膠著,錯一步,滿盤皆落數,所以才格外謹慎,考慮數面,方遲遲下子。 而後抬頭,望向對面的洛謙,依舊是淡淡的笑顏,看不出這子我是下對了還是錯了。恰時,洛文手裡拿著一張燙金紅帖,徐徐走進:「爺,平羅新任太守宋知海送來請帖,請爺與夫人歲守除夕。」 洛謙修長的手指夾起一枚黑子,略有停頓:「宋知海?何人?」 洛文回道:「宋知海兩年前任瓊州太守,無意間得罪了黃太師。爺當時為他說了兩句話,保住了他的官職。」 洛謙眼露惑色,落子卻是精確,取了我棋群中隱蔽的要害之地:「哦,宋知海,倒還真記不起他來了。」 我撥弄起盒子中的白棋來,果真貴人多忘事,他連名字一絲印象都沒有,可人家卻還把他當作救命恩人巴巴地供奉著,否則誰會來宴請前任的落魄丞相呢? 「扶柳,想去嗎?」洛謙突得問我。 一子現殺機,堵了我半面棋,勝負已分,我淺笑道:「既然洛大人贏了,還是大人做決定吧。」 除夕夜,再次登上這高階石台,恍如隔世。 平羅太守宋知海倒是熱情,竟攜夫人在門口相迎。 「洛大人肯屈尊到寒舍,使我宋府蓬蓽生輝啊。」宋知海一口熟稔的官場寒暄。他唇上兩撇鬍鬚,下巴上還留有一撮精心修飾過的山羊鬍子,面有威嚴,肚子卻是微微隆起。 洛謙笑如春風:「宋太守如此繆贊,洛某人可不敢當。」 宋知海身後的夫人上下打量我一番,才上前道:「這位便是洛夫人吧?果真是京城的世家小姐,比起我們小地女子可雅致多了。」 我吟吟淺笑道:「不及宋夫人富貴。」 熱鬧的客套後,進了內堂,大家一番推辭,方定了座位。宋知海作為主人,坐了上首,我挨著洛謙而坐。堂內裝修還算雅致,宋知海應是讀書人出生,尚有幾分品味,沒有大宣打染的俗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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