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胭脂碎 | 上頁 下頁 |
三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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丫鬟們開始上菜,宋知海對身後的服侍丫鬟道:「今日也沒有什麼外人,叫小姐一同用飯吧。」隨後對洛謙笑起:「下官膝下無子,只有這一名女兒,從小嬌生慣養。小女素喜熱鬧,今夜除夕,怕是不肯獨自一人度過的。」 洛謙輕啜一口茶水,似笑非笑地慢聲道:「宋太守失言了,如今洛謙才是宋大人的下屬,該由洛謙自稱一聲下官啊。」 宋知海臉色隨即輕微驚變,然後正色道:「洛大人才華橫溢,這淺水豈能困蛟龍的?」 洛謙一挑眉,透亮目光掃了宋知海一圈,無聲輕笑。 門外環佩相碰的脆響之聲益盛,這時,門簾子就被輕巧地挑起,一名盛裝少女嫋嫋行來,盈盈一拜,香氣襲人:「明珠見過洛人大,洛夫人。」 宋明珠曼聲而語,抬起頭來瞟了一眼洛謙,雙頰便暈上一層潤紅,急忙依偎著宋夫人坐下,小女兒神態顯露無疑。過了好一會兒,宋明珠才重新抬起頭來。這次卻將目光鎖定於我,可她眼角餘光仍是忍不住地張望洛謙,顧盼之間,女兒嬌羞無限。 我飲上一杯軟糯米酒,清甜之氣在舌尖蔓延,微眯起眼,悠悠淺笑,好酒,但怎及對面女兒紅呢?宋明珠粉面凝脂,口含朱丹,氣韻端莊,是官家千金的秀雅極品,也是官夫人的好胚子。 原來宋知海是醉翁之意不在朝政,而在乎婚嫁也! 觥籌交錯,晚宴漸進尾聲。 洛謙舉杯笑道:「水酒一杯,洛謙謝過宋太守的盛情款待。」說罷舉袖掩面一飲而盡,我亦端起酒杯淺酌,以謝主人酒筵。這時,耳邊忽的響起軟軟的央求聲:「扶柳,待會兒幫我擋一下。」洛謙趁著長袖高舉之際,對我竊竊私語。 我輕笑,神女已有心,豈是我能擋得住的? 放下酒杯,等著宋知海開口,卻不料倒是宋夫人先說了話:「久聞洛夫人德藝雙馨,不知能否指點一下小女的繡工?」 宋明珠很是配合地從懷中掏出一方絲帕,遞與我。我無奈淡笑,這簡單的縫縫補補我倒還可以湊合,可論起繡花,我還是真沒有用繡花針繡出過一個花骨朵兒來! 展開絲帕,一隻並蒂蓮迎風綻放,蕊心糾結,枝葉纏綿,旁邊還繡有一行精緻小楷,針腳層層分明,彩線絲絲不亂,比起伊水坊最好的繡娘不遑多讓。 「宋小姐心靈手巧,端的好繡工。」我微微笑道:「環佩良玉若相逢,一斛明珠還與君。應情應景,才女絕句,特別是明珠二字嵌地巧妙。」我略偏頭,思索小許,撇嘴笑起:「不禁讓我想起另一句詩文,滄海月明珠有淚,藍田日暖玉生煙。」 語音尚未完全落地,宋氏母女皆變了臉色。 只因此句詩文斷字有玄奧,滄海月明、珠有淚,生生地將原本相連的明珠二字分離。珠散,人兩斷。 宋知海多年做官,遇此突變,定力倒足,神色依舊問道:「也是一句絕言。只是像是從某首詩中截取而來,單獨聽起似有些斷章取義,不知可否請洛夫人念全此詩呢?」 我淺笑道:「這詩浸透惆悵,現在念出怕是要毀了這喜慶氣氛。」 宋明珠這時方緩過勁來:「聽聞洛夫人文采非凡,明珠想趁今日一睹夫人風采。」 我哪裡有什麼文采傳世?看來倒是宋明珠不肯依饒,我輕佻眉尖:「那就卻之不恭了。」 拂過被酒熏地微熱額頭上的細汗,我淺吟婉轉道:「錦瑟無端五十弦,一弦一柱思華年。莊生曉夢迷蝴蝶,望帝春心托杜鵑。滄海月明珠有淚,藍田日暖玉生煙。此情可待成追憶,只是當時已惘然。」 此詩原是唐代詩人李商隱的名篇《錦瑟》,只是現在歷史改變,沒了唐朝,亦沒了這首詩。 宋明珠若有所思,秀目低瞼,片刻後緩緩說道:「聽完夫人此詩,明珠良有感慨,想取出錦瑟彈奏一曲。」說完轉身忙離去,宋夫人愛女心切也緊隨而離。 宋知海也欠身道:「在下略有不便,去去就回。」 看來明珠小丫頭被洛謙迷住了,竟不肯輕易放手,這一家三口的另揀地方商量去了。 眾人紛紛離去,大廳內再無他人,僅剩我與洛謙二人。 我這才轉過頭,微瞪眼,心中一絲怒意:「宋太守想招你為東床快婿,宋明珠大家閨秀,確也相配。可倘若你不願意,一句明珠暗投也就回了他。幹嘛非要拉我趟這淌渾水,想讓天下人都知曉我妒婦之名嗎?」 洛謙飲了不少酒,面色透有醉紅,幾絡髮絲鬆動,浸有汗水垂在眼前。他顯有醉態,但眸子卻比之前更為清亮,湛湛地閃有柔光,純粹的讓我無處可藏。洛謙定定地瞧著我,唇角上揚,笑容漸漸蕩開:「吃醋了?」 我立即橫了一眼,撇過頭直望門口,不再見他:「沒影的事,我去吃哪門子的飛醋?何況拜倒在本姑娘石榴裙的,猶如過江之鯽……」 身後響起輕快的細小暢笑。 旋即閉了口,我啞然呆住,心底若不起絲毫褶皺,又怎會脫口而出這番氣話呢? 微醺的香甜酒氣鋪天蓋地的向我襲來,其中夾雜的清水墨香越來越濃,淺綿的呼吸開始劃過我的脖子,很快,熱氣摩擦過耳垂,醇厚的嗓音在歎氣,直顫得我心裡漣漪層層:「扶柳,我給不了你要的安寧。」 恍如夢囈,扶柳,我給不了你要的安寧! 頓時,我如遭雷擊,震得全身麻痛,沒了心跳,石僵般怔住,一動也不動。 好一會兒,我才緩過神來,側頭回望時,方發覺洛謙的臉早已靠在我的肩頭,雙目暇閉,鼻息均勻,像是睡著了一般,帶著滿足淡笑。 琴音驟響,卻是雜亂無章,毫無聲律。 宋明珠站在門口,懷抱一方鑲珠錦瑟,面色慘金,雙目驚圓,櫻唇泛白,手指哆嗦不止,指甲不經意間撥動琴弦,亂了瑟音。 宋知海與其夫人在門後,亦是掩不住的驚訝與遺憾。 我知現在我與洛謙的姿態太過於親密,難免打碎了少女的一顆芳心,不由歉笑道:「我家爺喝醉了,竟然睡著了。如此就不討饒宋太守,我們先行告辭,日後再請太守一聚。」喚來門外的洛文,扶著洛謙進了馬車。 車內我掀起一角車簾,回望夜空,小城平羅正喧喜無比,大朵大朵的煙花在燃燒,映的暗夜五彩繽紛。 煙花絢爛,轉瞬即逝,我心有所想,黯然幽歎:「瞬間輝煌,飛灰湮滅,人生短暫,又何必苦苦追求呢?百年後不都是一捧土。」 長籲一聲,放落車簾,靜歸黑暗,回首,猛然見亮起一雙清涼的眼,耀比流星。 「醒了?」 「吹了冷風,酒便散去。」 無聲,無言,對望良久,也思索良久,我最終開口:「為什麼要拒絕宋知海?今夜前來不就是為了他嗎?」 「平羅太守不過一地方小吏。」 「雖說官階不高,卻掌控一方實權,兼握軍隊。」 眼有寒光,黑暗中見不到表情:「那你又為何開始關心起朝中事來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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