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胭脂碎 | 上頁 下頁 |
一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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逛得久了,我也累了,便回蓮苑,問道:「碧衫,知道為什麼要叫蓮苑嗎?」 碧衫就是那個出錯的丫鬟,府內的管事認為她做事毛躁,粗心大意,故不讓她做事,免得越幫越忙,鬧得不可收拾。我則是難得找到一個熟悉將軍府的閒人,而碧衫也樂意陪我在大將軍府裡四處遊逛。 「蓮苑是以前真妃娘娘住在這兒取的,娘娘可喜歡白蓮了,聽綠兒姐姐說,真妃娘娘未出閣前,每天都會有一兩個時辰望著白蓮發呆。小姐,白蓮花真得有那麼好看嗎?可以久看不厭?比起白蓮花,碧衫更喜歡蓮子羹!呃,其實蓮苑這名字還是挺好聽的,是我們這些沒有學問的下人想不出來的。」 碧衫開始自言自語起來,終究是個小女孩,還保持著原始的純真,這幾日見我好相處,膽子也大了,話也就更多了。只不過對流蘇而言,碧衫是過於吵鬧了。在碧衫說得正起勁時,流蘇的眉頭已輕輕皺起,我打斷碧衫道:「那邊院子的池塘種的定是白蓮了。」 現已是早春,但北方的溫度仍低,那池塘水面上還有一層薄冰。「對啊,夏天的時候開得滿池塘,可真妃娘娘從不許任何人碰一下白蓮的……」碧衫似乎想要把她所知道的細節都一口氣說完。 我見流蘇的眉頭已打結,這碧衫還真是厲害,能讓臉色千年不變的流蘇都為之變色。我清楚的知道如果沒有人打斷她,不定她還能說上一個時辰。 我估計流蘇已經忍到極限了,便笑道:「碧衫啊,我餓了,去廚房幫我拿些糕點來吧。」 「哦。」碧衫似乎還意猶未盡,邊往外走邊說:「我去年還曾偷吃過這塘子裡的蓮子,可好吃了……」 二月十二,娘去世八八六十四天后,爹在府內大設靈堂做法事。按照西華風俗,人亡六十四日後,應當設靈堂做法事,為亡者打通開往另一個世界的門,讓亡者安心的離去。 在京城長安,大將軍府內任何的紅白大事,怎會不引得大小官員前來拜會。清晨,霧剛散,府內就充斥了各類人,官員,富商,員外,鄉紳…… 我亦一早就披上麻衣,頭戴孝花,恭敬地站在娘的骨灰壇旁,冷眼看著每個人面無表情的祭拜。待到中午時分,我雙腿已麻,忍不住稍微踮了下腳,借此來緩解麻痹。就在此時,突得一個尖銳的聲音響徹府邸:「真妃娘娘駕到,閒雜人等回避。」 靈堂內原本有些混亂的人群,立即讓開一條大道,我亦隨著人群跪拜。 一陣幽香傳來,爹在我身旁高聲行禮道:「微臣不知娘娘駕到,未曾接駕,還望恕罪。」 「本宮也是今早才向皇上稟明,特來此憑弔,為夫人守夜。」語音清明,如花開般動人。「既不在宮中,大家也不必拘禮,都起身吧。」 「謝娘娘恩典。」 我隨爹緩緩起身,略抬頭,便瞧見了我的大堂姐,真妃娘娘。她素妝打扮,一襲白裘,如風中搖屹的白蓮花,清麗動人,只是臉色過於蒼白,不見一絲血色。 爹跨上前半步,垂手道:「娘娘如此恩德,賤內如何承受得起。」 廳內中人開始有序地後退,離開靈堂,一會兒,諾大的靈堂就只剩下爹,哥,我以及真妃娘娘。 「二叔說的什麼話,何來恩德?」真妃淚光閃動,聲音哽咽:「都是自家人,二叔又不是不知,當年二嬸與我……」 「娘娘無論如何都應小心隔牆有耳。」真妃的話被爹沉聲打斷。 真妃一聲幽歎,輕移蓮步向我走來,柔聲道:「扶柳吧,長得與二嬸真像。」她的手撫摩過我的臉龐,「特別是這眉眼,竟與二嬸一般模樣!」見得真妃眼角淚珠滑落,我抬起頭正對著她,溫柔笑起。 夜深,靈堂內燈火通明。 「天冷,扶柳,過來和我一起坐吧。」真妃坐在榻上,向我招手。 「娘娘……」我有些猶豫,雖說是大堂姐,但畢竟她貴為皇妃,況且今日又是第一次見面,這樣逾禮是不好的。 「叫我真姐姐吧,娘娘挺生疏的,二嬸以前喚我真兒。」真妃嘴角溢出一絲苦笑:「娘娘只是叫給外人聽的一個稱呼而已。」 北方的夜晚向來寒徹入骨,抵不住寒冷,我還是挪到了榻上,用棉被裹住全身,只露出一個頭。 「扶柳,頭髮都弄亂了。」真妃笑道,眉稍輕揚,像極了娘的溫婉笑容。 「那真姐姐能為我梳頭嗎?」我淺淺笑起,唇線上揚。 「當然行了。」真妃輕柔地為我梳起長髮,動作舒緩。 「真姐姐,娘以前在這兒過得幸福嗎?開心嗎?」我問道。 真妃一怔,爾後淡笑,緩緩說起,柔情無限:「在我很小的時候,就失去了父母,也沒有兄弟姐妹,二叔長年征戰沙場,府內一直很冷清,所以我自小性子就有些古怪,也很少說話。七歲那年,二嬸嫁入府內,二嬸說她一見我,就喜歡我,像江南的陶瓷娃娃般可愛。其實我心中也是喜歡二嬸的,喜歡她笑起來的聲音清鈴,打破府內寂靜。此後,日子很是快樂,雖然二叔還是駐守邊疆,但二嬸卻時常陪著我,逗我開心,教我讀書識字,針線女紅。」 我心中歎道,原來柳依依也曾那麼幸福,只是我不曾見過。 「再後來二嬸懷孕了,我嚷嚷著,二嬸懷的一定是妹妹。幾月之後,去疾出生,全府的人都歡喜,就只有我一人悶悶不樂。還一直說二叔偷偷地把妹妹換成了弟弟。」講到這兒,真妃不禁純真笑起。 「不想這麼多年後,我才有了一為妹妹。我十歲時無意見聽見奶媽說起,在宅子裡種上蓮花就會生女娃,我便在院中池塘種滿白蓮。一年後,盛夏陽光燦爛,白蓮嬌豔,擠滿整個池塘,二嬸說真像余杭西湖,蓮花開得綿延不絕。」 「在池塘邊的涼亭上,二嬸常為我梳頭,說,真兒頭髮生得真好,滑若絲緞,待真兒出嫁之日,定要為真兒綰發。可後來二嬸卻食言了,那天我在上花轎前一直沒盤發,等著二嬸從江南回來為我綰發。」真妃眼神逐漸黯淡。 聞言,我不禁心中酸楚,道:「娘也曾答應扶柳,為扶柳盤發,讓扶柳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子。」 真妃一把抱住我,溫柔笑道:「真姐姐為扶柳盤發,讓扶柳成為天下間最幸福的新娘子。」 至午夜,我終是熬不住了,倒在真妃懷中睡著了。 門吱一聲打開,我一向淺眠,也就驚醒了,只是懶得睜眼,便索性躺著不動。 真妃卻起身低聲道:「扶柳睡著了,莫要吵醒了。」 「都這等緊急時刻了,你還有閒情逸致出宮。皇后之位一定要奪得的,否則上官家日後難以在朝中立足。」聲音低沉冰冷,是爹。 要奪皇后之位?我開始留意,側耳傾聽起來。 「你生有長子,情勢對你非常有利,況且蘇寧只不過是那幫酸腐文人匆忙推出來的救急貨,蘇家權勢薄弱,成不了大氣。現在你應該多陪伴皇上……」爹的話被真妃打斷,「當初你讓我嫁與他時,他只不過是你的一枚棋子。如今他當了皇帝,你畏懼了,千方百計地討好他。權勢,難道就如此重要,我上官家女子世世代代都要為此犧牲嗎?那扶柳,以後呢?」 我突得心跳紊亂,頻率加快。那扶柳,以後呢? 「當初二叔並未強迫你,是你自願嫁與他。身為上官家的女子本都應隨時準備為家族犧牲,扶柳……亦不例外!上官家三朝大將,是斷不能從我手中衰敗的,你,也必須當上皇后!」爹一如既往的冰冷。 良久,一聲幽歎。 「他心中若有我,自會封我為後,倘若無我,亦強求不得。」 第二日,天未亮,真妃便已起駕回宮,回到了那個永遠紛爭不斷的深宮庭院。 幾天之後,爹也啟程,帶著哥,駐紮邊疆,大將軍府亦恢復冷清。我的性子耐得住靜,也不覺得寂寞,只是流蘇受不了碧衫的聒噪,經常拋下我與碧衫,獨自一人到後院習武。 趁著清淨,我也開始研習泓先生留給我的那本書,泓先生不愧為武鄉侯諸葛亮子孫,所學之博,所識之深,無一不讓我佩服。雖跟泓先生學習兩年,但細細讀來仍有不明之處,每當此時我就會去書房翻書查閱。府內藏書大多為歷朝兵書,與書中陣法相互印佐,啟發甚多,受益非淺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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