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胭脂碎 | 上頁 下頁
一一


  有時候,學得累了,也會拉上流蘇和碧衫,換上男裝,在長安城內遊玩。起初碧衫膽子小,極力勸阻我不要出府。但見幾次出門都相安無事,膽子也就漸漸大了,況且碧衫也是好玩之人,到後來,無聊之時,還會遊說我出府逛逛。

  讀書學習的日子過得極快,轉眼又到年末,我勉力弄清了泓先生書中的天權五陣,卻似乎領悟不到天權之陣的精髓,老是覺得五陣相互衝突,根本無法融合。自己也不太勉強,想那武鄉侯何等高人,我這種普通人,沒有天賦罷了。

  「碧衫,悶在府裡一個月了,我們今日出去透透氣。」我合書笑道。

  碧衫一聽來了精神,快速地翻出我與流蘇的男裝,歡快笑道:「再過幾日便是新年,大街上熱鬧得緊。等到老爺和少爺回府,再想出去可就不容易了。」

  片刻之後,我們就從後門出了府,像是姐姐帶著兩個弟弟上街遊玩,只是其中一個弟弟不怎麼樂意就是了。

  今日長安玄武大街上更勝往日喧鬧,人們臉上大都喜氣洋洋。

  「柳弟弟,難得出來一趟,我們去吃德勝齋的烤羊肉吧?那羊肉又香又酥……」碧衫又開始滔滔不絕。

  「那就去吧。」我打斷碧衫的話,再讓她這樣說下去,就要站在玄武大街上流口水了。

  到德勝齋二樓找個臨窗位置坐下,碧衫已經開始嘰嘰喳喳的點起菜來了,我從窗外望去,玄武大街上人來人往,川流不息,突得沖出一隊皇宮侍衛,將人群隔開,留下一條寬敞大道。

  我好奇問道:「小二哥,今天什麼日子?大家都喜慶得緊,怎麼還有侍衛啊?」

  那小二邊倒茶邊道:「這位小爺這段日子都待在家中沒有出門吧?今兒是皇上帶著新冊封的皇后娘娘去城郊太廟祭祖,皇上登基一年後,總算是冊封了皇后。」

  「皇后是那位娘娘?」我些許緊張地問道。

  「蘇皇后啊,長安第一才女!」

  「那真妃娘娘呢?」

  「晉封為貴妃娘娘,有客來了,小的要去忙了,客倌慢用。」

  我木然,心中一絲疼痛,長安的百姓們都爭先地一睹皇后風采,可又有誰會記得那如同白蓮的深宮女子呢?我雖與真妃只共處一日,但就是忘不了她,有時恍惚間覺得她就是娘,或許是因為她從小跟著娘長大,長久以來也繼承了娘的水鄉特質,婉約,柔情,同時也繼承了娘深藏骨髓的憂傷。

  「蘇皇后可是才氣縱橫,當年評點天下士子文章,字字珠璣,令無數男子折眉呢!」碧衫忽然插入一句,口氣豔羨。

  數聲叮鈴響音,幾枚棋子從隔間滾了出來。

  「公子,小店可曾有什麼招待不周?」小二惶恐地走上前去。

  「沒什麼,我想靜一下,你們不必進來了。」清清淡淡的聲音從厚錦簾子傳出,極冷漠。

  小二臉皮一僵,對我們打了個手勢,請下樓。

  碧衫嘴一癟,看樣子就要罵人了。我掩了她的嘴,輕聲道:「樓下更熱鬧些。」強拉了碧衫下樓。京城天子腳下,貴重的人太多,忍一忍,少一事總是好的。

  在樓下草草吃完,不等帝后出巡,便回了府,晚上,我輾轉難眠。

  自從守夜,我偷聽得爹與真妃的那段話後,就開始刻意的強迫自己忘記那夜,逃避地不去揣測他們話中的深意。

  那扶柳,以後呢?

  扶柳……亦不例外……

  現在腦子裡不斷地迴響起這兩句話。

  以前,認為真妃當上皇后,母儀天下,我也不必捲入政治權謀,是故,一年來,總以讀書來回避著我極有可能的政治人生。可如今用於偽裝的幻象也被絕情地打破了。其實我早該懂的,自我踏入大將軍府的那天起,就成為了一個地位崇高的玻璃娃娃,等著接受政治的擺弄。

  不能再回避這個問題了,我要主動改變,爭奪我的自由,掌握我的人生。我鬆開緊握的拳,推開門來,外面飄起小雪,我衣衫單薄地坐在池塘旁的涼亭裡思索著。

  北方冬日深夜的寒風我是禁受不住的,果然,第二日就發起高燒,全身紅燙,驚得碧衫直哭著去找管家,管家也不敢耽擱片刻,立即請來京城最好的大夫。

  午後,我喝過藥湯,仍不見退燒,只覺更加暈眩,便沉沉睡去。

  待醒來,已是傍晚,額頭上敷著一方帕子,冰冰涼涼很是受用。我微微一轉身,卻看見哥,站在床邊,在盛水的銅盆裡清洗著絲帕。

  一年不見,哥變得黝黑,也褪去了少年的青澀,隱隱地透出一股霸氣,想來是塞外風沙磨礪而成。

  我仍有些頭痛,努力地揚起嘴角,笑道:「哥怎麼提前回府了?」

  「丫頭還笑得出來,年歲也不小了,也不知道要好好照顧自己,竟病成這樣。」哥口氣雖有些責備,可眼中卻透著寵溺,他伸手摸摸我的額頭,道:「還好燒退了,不似方才滾燙了。」

  病來如山倒,病去如抽絲,新年正月裡,我的病反反復複,時好時壞,只是再也沒有發過高燒。明日,爹與哥就要回駐邊疆,今日我的風寒又犯了,不停地咳嗽。請來京城名醫為我把脈,片刻,那名醫對爹說:「將軍,小姐身子本就弱,上次風寒入侵,至今尚未完全康復,得好生調養才行。」

  我躺在床上,輕聲道:「爹,扶柳覺得長安寒氣太重,禁受不住,想回江南比較暖和。」

  爹目光銳利,直盯著我,未作回答。我不禁又咳嗽兩聲,這時,那大夫卻道:「想是小姐從小在南方住慣了,受不得北方嚴寒,才會染上如此重的風寒。依老夫看,想要全愈,僅靠湯藥是不夠的,江南陽氣重,應可根治此病。」

  「好吧,」爹總算是開了口,「那就回西泠柳莊安心養病。」

  第四章 桃花島

  雖然碧衫丫頭不願我離去,還大哭了好幾回,但正月剛過我還是離開了大將軍府。一路南下,我每日按時喝湯藥,風寒也就漸好了。待抵達余杭時,已是陽春三月,西湖邊的垂柳吐露新芽,嫩綠嫩綠的,煞是好看。

  我剛踏入西泠柳莊,她們三人就把我團團圍住,問東問西。

  「扶柳,長安好玩嗎?你可真爽啊,出去免費旅遊一趟。」首先出聲的自然是雪君。

  「扶柳,身子好沒?我給你檢查一下吧。」雨蕉兩根手指已搭上我的脈,「嗯,好的差不多了。還有,扶柳,你爹究竟是誰?怎能這般匆忙地強行帶你走呢?」

  我稍愣住,難道她們都不知道上官毅之嗎?暫且順水推舟吧,我也不想讓她們知道我乃西華大將軍之女,指不定哪天她們心血來潮,要我帶她們參觀皇宮,又該如何?

  「哦,這次北上長安,終於知道自己姓啥了,上官,上官扶柳,以後可要叫我上官小姐了。」我避重就輕地說:「爹呢,是一個不大不小的軍官。」

  「怕是官位不小吧?否則怎麼會有那麼多官兵護送你們北上?」霜鈴還是一如既往的精明。

  不過我早有準備,「只是一名嫖姚校尉而已,年俸才三百五十兩,那日來的官兵都是他的部下,自然就多了。」霜鈴的洞察力自是很強,可她對軍銜怕是知之甚少,分不清將軍校尉差別有多大。果然,霜鈴不再發問,算是蒙混過關。

  與他們吃過晚飯後,我便徑直去了柳義柏的書房。書房很大,裡面堆滿帳冊,一顆鵝蛋大的夜明珠懸掛在梁,房內亮若白晝。

  我走上前,對柳義柏福了福身,道:「舅舅,扶柳日後住在西泠柳莊,還要麻煩舅舅了。」

  「談何麻煩?難道對舅舅也分生嗎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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