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胭脂碎 | 上頁 下頁 |
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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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實,到現在我並不瞭解爹,一路上,爹與哥騎馬在前,我與流蘇乘車在後,與爹並無太多交流。只是從士兵們的稱呼中得知,爹是西華國的一位將軍,僅此而已。 哥下馬走到車窗前,拂起我額前被風吹亂的劉海,溫和笑道:「扶柳,下車吃年夜飯吧。」 我點頭,便起身下車,可能是坐太久,腿上無力,出來時竟沒有站穩,身子搖晃不止,哥一笑,伸手將我抱起:「外面下著雪,夜深路滑。」我是第一次那麼接近哥,能清楚得看見他一根根卷翹的睫毛,微微顫動著。 驛站門口站著一個中年漢子,恭敬行禮道:「將軍,屬下已備好一切。」料來那漢子應是徐州驛長,他近乎獻媚地笑道:「下官還特意備了一桌薄酒,請將軍與少爺,小姐共守歲末。」 爹濃眉略皺,薄唇緊抿,哥卻笑道:「那就麻煩這位大人帶路,實在是餓得久了。」 驛長討好一笑,將我們領向一條小路,通向後園。 哥抱著我跟在爹身後,這時,我才發現哥已經和爹差不多高了。我苦澀笑起,以前我一直拒絕接受哥已是大人的事實,我總是一廂情願地把哥當成那個陽光笑容的初戀男孩。如今哥已經長大成人,可那擁有陽光笑容的男孩,卻永遠地停留在了那青澀年代。 或許,我只是迷戀於初戀的美好,或許,初戀本身就是世上最為虛無飄渺的事。 一陣撲鼻而來的菜香引得我肚子咕嚕咕嚕叫起,我無奈對哥傻笑:「快餓扁了。」 哥寵溺地輕拍我的頭,把我放到了桌前的木凳上。瞧得一桌的山珍海味,我不禁嘴角上揚,中國的官場自古如此,通常都只是略備「薄酒」,倒便宜我大飽口福。 見爹先動了筷子,我亦毫不客氣地品嘗起佳餚來,邊吃邊看那驛長向爹大獻殷勤,倒茶斟酒,引經據典介紹菜名。 一頓晚飯將要結束之時,驛長突然起身,拍了拍手,就見一名盛裝女子捧著琵琶走上前來,盈盈一拜。驛長面露得意之色:「下官特意請得徐州第一名角為將軍唱曲助興。」那女子坐在廳中方凳上,拔轉琵琶,清聲唱起:「昔日與郎攜手共游西湖,蘇堤綠柳下,遙見得夕陽雷鋒塔尖,憶起當年白娘子斷橋上遇情郎……」 剛唱半闕,爹就皺起眉頭,含著慍怒之氣,而哥的額上已隱隱顯著青筋,我與流蘇亦無言放下碗筷。驛長也是個圓滑之人,眼見得氣氛不對,忙揮手示意那女子退下,陪笑道:「窮鄉僻壤,粗俗之音不堪入耳。夜已深,下官不便打擾,先告退,將軍也好生休息。」說完立即抽身離去,只留下一廳的寂靜。 方才那女子所唱為余杭名曲《蘇堤柳》,是娘生前最愛的江南小調,我以前常聽得娘用吳音軟語唱起。可如今在這除夕團圓之夜忽然聽到此曲,不禁黯然神傷,人已去,空留婉轉腔調。 最終還是爹打破沉默:「去疾,以前爹每年除夕都要考你一年所學,記得上次是讓你背誦《離騷》,今年爹就檢驗你十年武學吧。」 話音剛落,哥突得站起,雙拳緊握,臉色泛白,激動吼道:「十年前,娘為什麼會黯然離開?」 爹也隨之站起,面無表情,繞開哥,徑直走到廳外,疾電般揮起一柄長槍,槍鋒直指哥,道:「你若想知,便打贏我,否則就不配知道!」 那是一杆八尺的長槍,鋒銳的側刃在月光清照下泛起一溜醉紅光芒,宛如奔烈的焰火盤在槍尖。 「烈焰之槍!」哥像是受了重大刺激般,拔出腰間重劍,發瘋似的沖到廳外,旋即擺起劍式。 我與流蘇也趕忙奔到廳外屋簷下,此時,哥與爹早戰成一團,已分辨不清誰是誰了。天空飄下大片大片的雪花,若一簾白幕,兩柄利刃泛著清冷的光。在落雪中只見得兩道利光忽遠忽近,上下漂移,然後光芒越來越快,似流星,蒼涼夜空就被無數道光線割破,碎碎地鋪滿整個天地。忽地一切都暗了,兩道光束定住,哥的劍身架住了爹的長槍。這時,哥與爹周身的雪花被一陣勁風卷起,慢慢地包裹住了爹與哥,待雪要漫過頭頂時,一聲巨響,雪粒四處飛揚。 哥急速後退,雪地裡劃出兩條深深痕跡,快速地翻轉手腕,將劍插入雪地,終於定住,開始大口地喘氣。 爹冰冷的聲音傳來:「這十年你學了這點本事?」 哥猛地抬頭大喝一聲,劍尖挑起一層雪,一招追星逐月竟挽得三十餘朵劍花,形成一道劍網,逐漸地擴大,直至把爹包圍。 爹亦大喝道:「好!這才不愧為我上官家的子孫!」同時,爹緊握槍柄,身子緩緩拉開,待哥的劍網近身之時,徑直地大力直刺,毫無花哨,卻將哥的銀色劍網撕裂開來。趁著此時爹側身穿過劍網,立即一抖腕,刺向哥後背,哥亦扭腰轉身橫劍直砍爹手腕,二人又陷於苦戰。 我聽得鐵器相碰的「叮鈴」之聲,問道:「流蘇,誰會贏?」 「將軍內力太強,少爺的劍必折。」 果然,哥的劍已被爹斬斷,爹順勢將槍尖直指哥的喉嚨,冷冷道:「你何時贏我,我何時告知你原因。」 自大年夜兩人雪地激戰之後,爹與哥再沒有起過衝突,只是兩人越發地冷漠,形同陌路。 一路北上,二月初二龍抬頭,一行人便到了京都長安。 在飽覽帝都風景後,總算是到了我在長安的家,府邸氣闊,漢階白玉,石獅威嚴,看來還不只是一般的官家小姐,我輕笑著抬頭,「敕造大將軍府」,驚得我後退一大步。 原來上官毅之並不是普通的將軍,而是西華軍權在握的大將軍! 大將軍原為西漢始設的官銜,掌握全國兵馬。漢武帝時的衛青以及此後的霍光、東漢梁冀都曾為大將軍,他們當時哪個不是權勢滔天,一人之下,萬人之人。 我開始驚訝於這樣的家世背景,大將首富,如此顯赫,不禁心中悵然,既然爹是重權在握的大將軍,只怕我以後的生活越發得不平靜了。 剛跨過紅木高門檻,家僕們便前呼後擁地將我迎到一間別苑。 家僕們穿梭而過,忙著佈置房間。一切妥當後,留下了一個小丫鬟,對我福了福身道:「小姐,總管老爺說了,沒料到小姐突然回府,來不及特意準備院落,小姐將就著在真小姐的蓮苑先住下吧。」 我環視這間房,裝飾清新雅致,倒有些像娘在西泠柳莊秋水居的廂房,開始對蓮苑以前的主人產生了興趣,我開口問道:「誰是真小姐?」 話音剛落,那丫鬟臉色鐵青,啪得一聲跪下,咚咚地叩起頭來:「小姐饒命,奴婢無心之過。」 「你犯了什麼錯?先起來再說,若真的有錯,也是無心之過。我不會怪你的,亦不會向外透露半句。」我拉起她,讓她不要再磕頭了,額頭都青腫大片了。 那丫鬟也不過十三四歲,一抹淚水,嗚咽地道:「真妃娘娘未出閣前住這兒的。娘娘是已過世的大老爺的獨生女,就是小姐的大堂姐。」原來是犯了忌諱,直呼皇妃其名。我倒一笑,沒有想到家裡還沾上了皇親國戚。 瞧著那丫鬟還是惶恐的眼神,我溫柔笑道:「還是先回去,在額頭上敷點藥吧。」 小丫鬟走遠了,我不禁伸了個大大的懶腰,這兩個月來的馬車顛簸,全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了。 「小姐,」那丫鬟不知怎麼地去而複返,在門口露出半個頭來,羞澀一笑,道:「我叫碧衫,小姐以後有什麼事情可以隨時吩咐我。」 一晃過了兩日,我才把這大將軍府堪堪逛完。不愧為先皇下旨特造的府邸,處處彰顯貴氣,只是現在府內的僕人們都忙得團團轉,弄得有些雜亂,削減了些許威嚴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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