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胭脂絕代之禁宮柳 | 上頁 下頁
九〇


  窗外,夜已深沉,極遠處傳來林濤呼嘯的聲音,淩空而過。

  這些天山裡熱鬧起來,大地復蘇,一冬蝸居避寒的走獸開始急不可耐地從洞穴中躥了出來,在群山中尋覓食物。這時雖是農耕的大忙時節,但對於貴胃們、獵戶們,卻正是春獵的黃金季節。

  肖衡如劍的眉峰日見緊整,他似乎在深思,又似乎逃避著什麼,竟異常冷峻的模樣。只有凝天拉著他出獵,雖然收穫不豐,卻是呼喝不止極是興奮,肖衡也是孩童似頑劣的神情。凝月不願意看見肖衡沉重,有時也會在附近湊熱鬧,幫他們拿點什麼。

  這日他們正在山澗旁搜尋,突然,一頭野羊從茫茫葦草中躥出,向峽谷奔去。

  凝天歡呼,「快抓住它」

  凝月也亢奮地叫喊,眼看著他們鑽人叢林,正在忙碌之間,不遠處傳來蕭蕭馬蹄聲夾雜人的喧嘩吃喝聲。凝月臉色一變,急忙喊:「有人來了,快回去!」凝天也聽到聲音,招呼肖衡出來,扶起凝月就往小屋方向跑。他們知道,如若碰上獵戶不要緊,怕的是狩獵的恰好是地方官吏貴胃,肖衡的身份無疑暴露,事態就嚴重了。

  凝月心內緊張,才起步幾丈距離,突然感到一股溫熱從下身流淌而出。她並不吭聲,咬牙堅持著,不大工夫,裙下已是濕挽挽的一片。

  幸好院落離山澗不遠,凝天拉著兩人氣喘吁吁進了院子,才發現凝月臉色蒼白,額角上冷汗遍佈。

  「怎麼啦?」凝天大吃一驚,急忙問。

  「哥,你快扶我進去,我怕是要生了。」凝月的雙手微微顫抖,臉上失去了往日的鎮靜,雙眼迷惘地睜著。

  從院門到小屋,不過是短短的幾十步,卻猶如走了一晝夜。

  恐懼彌漫了全身,凝月雖然有過生產的準備,但是真發生了她還是害怕。他們三個人顛沛流離之中幾乎與世隔絕,對京城的消息一無所知,眼前又是兩個年輕男子,她簡直難以想像將會發生什麼。

  她發出了痛苦的呻吟,努力抬起頭,正看見肖衡已經跟了進來,那雙迷茫的眼睛定定地望著她。

  「你去院門口望風。」凝天指揮著肖衡,自己也是手足無措,聽從凝月的吩咐點燃蠟燭,將剪刀、棉布等放在桌上,閃身出了小屋。

  山風穿過低矮的院牆,太陽躲到雲層裡,天色陰晦,沉得似乎要塌了下來。凝月的呻吟聲從屋內時不時地傳來,煎熬得外面的人五臟六腑都糾結在一起。凝天抱著頭在屋簷下走來走去,肖衡無聲地佇立在院門口,眼睛向著小屋,深邃的瞳孔裡看不見底。

  三個時辰過去了,小屋裡還是沒有動靜。

  凝天控制不住了,沖著裡面喊:「凝月,這樣會出人命的,還是下山叫郎中吧!」

  「不,不行……」

  凝月微弱地回了一聲。凝天從屋外望去,凝月五官被痛苦扭成一團,雙手緊緊扳著床板,一塔塔散亂的頭髮被汗滴打濕,她的胸脯劇烈地起伏著,整個人幾乎縮成了一團。

  「你……去把肖衡叫來。」凝月又掙扎著說了一句,下唇被咬得灰中帶了紫色的痕。

  凝天跺腳道:「叫這木頭腦袋有什麼用?還是叫郎中吧!」

  凝月正想回應,陣陣撕心裂肺的痙攣席捲而來,她慘然一叫,眼前昏亂得天地倒置,一記難以克制的哭聲從喉管發出,在空氣中淒淒哀哀地飄忽著。

  凝天再也無法忍受,咬牙道:「不行,我這就下山去!」說完抄起一把柴刀,頭也不回地沖出了院子。

  屋內,被劇痛折磨的女人還在掙扎著。

  她費力地撐起身子,拿住桌上的剪刀,顫顫地伸向蠟燭。燭光映得她的面龐毫無血色,汗水模糊了眼仍帶著一種慘烈,無可名狀的一股氣旋侵襲全身,她吼叫著,終是氣力殆盡,手中的剪刀啪嗒掉了,連蠟燭也歪倒在桌面上,蠟油滾滾,凝成一道淚痕。

  「肖衡!肖衡……」她不斷地叫著他的名字,連人帶被滾倒在地面上。肖衡的面容出現在小屋外,他狼狽無措地看著她,眼中尚帶著如在夢中的神情。不知道是自己迷糊還是神志不清,凝月以為眼前高大的身影只是個迷幻,死去前的迷幻。

  自己要是真的撒手而去,她的肖衡怎麼辦?

  淚水滑過臉龐,她絕望地笑了。或許,她與他的紅塵緣只是一個清夢,來即來,去即去,蒼天已做安排。

  原諒我,肖衡,我再也沒有氣力。我多想帶著我們的孩子,倚靠在你堅實的臂彎中,看那春日春華初放,這是我整整一個塵世的願望,可惜,我不能陪你了。

  「肖衡……」她念著他的名字,腦海裡浮現一隻水鳥,紅足踏破碧浪,在柳絲風線中飛翔。

  「凝月!」

  那聲驚呼伴著屋內冰涼的氣息,震響在她的耳內。依稀中,她被人緊緊抱住,那種熟悉的溫暖的懷抱奇跡般重現,她睜開眼睛,肖衡的雙眸明亮地閃動著,他的手緊緊握住她的手,仿佛怕她消失。

  「凝月,我在這裡……你要挺住!」

  他喚她,溫柔而縫蜷,清俊的眉眼正漾起清清的水波。

  她眯起眼,指尖觸摸到他的臉頰,心尖被觸得收縮了一下。突如其來的喜悅讓她充滿了幸福,她摸他的手更緊,牙齒咬裂了下唇,她在他的鼓勵下積蓄著最後的力量。

  天上的陰雲在隱退,陽光重新灑落在西邊的山麓,清風舒展從容地穿梭而過,晴空裡鶯歌燕舞,夕陽無限,點綴著人間的真情厚愛。

  「哇——」一記響亮的嬰兒啼哭聲響徹了整個山谷。

  當凝天領著郎中滿頭大汗沖進小屋,呈現在他們眼前的,是一對相依相偎的年輕男女,和他們懷抱中的兒子。兩人安靜地守護在孩子身邊,默默地柔情相視,滿心滿意全是幸福的笑意。

  凝天的眼一瞬間被霧水迷住,他拍了拍額頭,長舒一口氣,「撥開烏雲見天日,總算是熬過來了!」

  半個月後,熱鬧的院落裡出現了李副將。

  凝月含笑躺在床榻上,聽著隔壁時疾時緩的議論聲,身邊的兒子晰呀聲,她連忙轉過頭去。外面又是個明媚的春日,逐漸燦爛的陽光穿透木窗,彌漫著一種令人沉迷的光環,給屋子賦予了更多的暖色。

  屋門小心地開了,肖衡邁步走向她,那樣緩慢輕柔的步伐,絲毫沒有堂堂慶陵王的樣子。

  他坐在凝月的面前,抬起她的小手輕輕地撫摸著。凝月唇角啥著一抹溫柔的笑,眼睛看著他的表情,「說吧,你打算怎麼做?」

  肖衡並不答話,他俯下身,細密的吻落在她的臉上、唇上。身邊的兒子又咿呀一聲,肖衡將繈褓中的兒子小心地抱了起來,將臉貼在充滿奶香的小黃襖裡,磨蹭了很久,口中喃喃低語道:「取個什麼名好呢?」

  凝月的眼裡溢滿了切切的溫柔,滿足感淹沒了升騰上來的不舍,她感覺是那麼的充實,儘管她預料到他即將要離開。

  英雄事,西風吹盡,歎人間聚散有幾多?

  「你就去吧。」她溫和地說道。

  「我回柳溪塢去,等你。」她寬慰他。

  肖衡將兒子柔嫩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唇上,輕輕地吮吸一口,注視著兒子微微睜開的眼睛,感慨道:「幾番折衝,又起戰雲。兒子,你的父親隱世之後重新出山,振我肖氏六師雄風,如雷如霆!凝月,取名肖霆如何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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