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胭脂絕代之禁宮柳 | 上頁 下頁
八八


  「真夠倒黴的,也不知挨了第幾次了!死小子,連恩人都敢打,早知道乾脆把你扔在深山老林裡不管了,哎喲,疼死我了!」

  凝月終於明白過來,也許對太陽的光芒容易暈眩,她不得不閉上眼睛,「怎麼會這樣?哥,為什麼不找個郎中看看?」

  凝天皺著眉頭,仿佛凝月的話極為幼稚似的,「你這麼聰明的人怎麼反而糊塗了?他是被那個肖焜射傷的,這世上知道肖衡活著的人越少越好,我連爹娘都狠心不見,難道還去見皇帝不成?他這個樣子,有理也說不清,要是被肖焜知道,他還不派人將整個山燒了?」

  看著依舊忙著搬運大石頭的肖衡,凝月心如刀割,不斷地擦著眼角的淚水。旁邊的凝天長歎道:「我看是完了,本以為讓你上山伺候他,興許他會好起來,原來你肚子裡有孩子了,誰來照顧你啊?不如送你回柳溪塢,等孩子生下來再說。」

  凝月突然抬起眼,神情也有了一絲平靜,「不,我必須呆在他身邊,直到他恢復為止。哥,肖衡不是傻了,或者失憶了,他一定是因為親眼看見殺他的竟是自己的親兄弟,受了挫,把自己封閉起來了。」

  「那……那他幹嗎對你也視如陌生?」凝天感覺妹妹說得在理,不禁結巴地問。「他或者還在某個地方神遊,我相信他會很快走出來的。」凝月注視著肖衡,眼裡亮光一閃,這讓她本來倦怠無神的臉有了光彩,「功未建,業未立,千軍萬馬還等著他去指揮。哥,肖焜對儲君位子蓄謀已久,有朝一日皇上會傳位於他,我們必須讓肖衡早日清醒,奪回屬於他的一切。」

  凝天來了精神,他咀嚼著凝月話裡的意思,心中忍不住敬佩起妹妹來,「那你說,咱們咋辦?」

  「你悄悄去軍營大帳找李副將,他是肖衡前軍副將.加之秉性厚重誠實,很受肖衡器重。記住,千萬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。」凝月對哥哥如此這般吩咐了一番。凝天點點頭,略緩了一口氣,「過兩個月就到冬天了,這大雪封山的,誰吃得消?肖衡就交給你了,我還等著搞個好功名呢。」

  凝月白了他一眼,責備道:「你總是以為功名利祿、富貴榮華就是最大的追求,豈知王權公器,概無私情,官場星斗棋盤,波橘雲詭,被別人騙了也不知道。」說完,再次看了看肖衡,拾起地上的乾柴準備燒火。

  凝天搔了搔頭發,知道凝月說的是他受宋鵬矇騙的事,不禁漲紅了臉,委屈地擠出低弱的幾句話:「人總是會犯錯的,難道肖衡沒犯過錯?你偏袒你丈夫,幹嗎老咬著你哥不放?」

  凝月被哥哥逗樂了,撲味一聲笑了,正欲開口,忽聽屋頂上「啪啦」一聲脆響,原來是山雞誤中了獵人放在屋頂的捕器。凝天抄起竹枝將山雞趕下屋,山雞滿院子振翅亂飛。

  連肖衡也停止了搬石頭,迷惑地看著這一切。

  第二日清晨,凝天出發去找李副將,到了晚間,李副將急匆匆地沖進了小院。

  「王爺!」

  曾經是何等風采爍爍的慶陵王,今日卻一身布衣,連個明朗的表情都沒有。李副將叩拜在肖衡面前,放聲大哭。

  凝月含淚道:「李副將不要太傷心,軍中如何?」

  李副將坐定,歎口氣道:「掃平北胡,剿滅宋賊,王爺打下的豐功偉績,卻被安定王穩享漁利,末將現在才醒悟,這安定王實在是太黑太狠了。如今朝中大局已定,他的手已經伸進軍中大營來了,軍中調兵遣將,皇上又聽他的,有些將帥受了籠絡早就利令智昏,安定王早晚會將文、武兩大權力獨攬手中。」

  「請李副將助王爺一臂之力。」凝月坦然道。

  李副將拱手道:「末將願意肝腦塗地,助王爺重新出山,刷新大翼王朝,領袖天下。」

  他們又談了一個時辰,謀劃若干方略,李副將這才趁著夜色離開。凝月心存憧憬,天天等待李副將能夠帶來好消息。而在山裡,她將破舊的小院拾掇得乾乾淨淨的,對肖衡,她知道她必須耐心。

  她的眼神總是這樣的和煦,她不再憂傷,甚至溫婉地笑。她的服侍,儘管還是天天搬運著他的大石頭。

  肖衡在沉默中接受了凝月總是帶著歡愉的笑容,將肖衡打理得清爽整潔,只有幫他擦拭後背時,上才會情不自禁露出痛苦的表情。

  那裡雖然結了癡,那道疤痕卻猙獰可怖,無時不在提醒凝月曾經發生過的驚心動魄的場面。她有時難以自控,就獨自悄悄躲到小院後面的叢林裡坳哭,等她回來,出現在肖衡眼前的,還是那張恬靜和婉的面容。

  過了一段日子,軍營大帳那裡傳來消息,李副將被調遣到北境戍軍去了。凝天歎道:「徹底完了,今日肖氏大軍,已成流水之舟了!」

  凝月心內焦慮,還是安慰哥哥,「北境也有對肖衡忠心的將士,山高皇帝遠,反而是他們任意伸展的時候。肖衡非同尋常,其過人才幹與英雄氣度與當年的晉王比肩,遠非肖焜所能及。肖衡給翼國留下了一支精銳大軍,根基紮得深,肖焜不是想動就能動的。」

  「妹妹言之有理。」凝天不禁籲了口氣,「眼下還是治好肖衡要緊。」

  天氣逐漸寒冷,凝月的腹部開始隆起。

  她常常站在院子裡,看著肖衡將石頭一步步移到另處,每次他成功了,她的臉上就會凝起柔和的笑意。輕薄的陽光無遮無掩地灑在院子裡,片片凋落的紅楓在她的笑意中旋舞。她總是安靜怡然,手撫著腹部,笑得如同春風,教人沉醉其中。常常,她會拉著肖衡往最高的山頂漫步,馥江的景致悉收眼底。

  太陽出來了,馥江畔晨霧渺渺,青山綠水陷在無邊無際的迷蒙之中。漸漸地,蒼翠青山吻住了半邊紅日,彤雲飛金流彩,天空充滿一種深不可測的神秘。俯瞰下去,馥江水被霞光映得金紅,漁船如白點,在江中緩行緩移。

  凝月仰起執拗堅定的頭,深深地吸口氣,高聲說道:「上天啊上天,我的肖衡他睡著了,你讓他快點醒過來吧!他大功於世,保家衛國,江水裡曾經流過他的鮮血,你為何還要讓他受盡折磨?肖焜蛇蠍心腸,加害自己的兄弟,你為何成全他坐了儲君位?上天啊上天,請懲治邪惡的兇手,喚醒我的肖衡吧!」

  太陽威嚴地彈上了天際,長空流雲飛動,凝月凝視著肖衡,臉上燦爛一笑,「肖衡,你看見了嗎?人間自有愛心,還有正義,你一定能醒過來,洞察奸邪,懲惡揚善!」

  肖衡的目光緩緩向江面移動,臉上依然沒有表情。晨霧消散,他的身影像一座石像,久久地佇立著。、又常常,她會在睡夢中驚醒,抬眼看著睡在另一側木床上的肖衡。清淺的月光透過木窗,迷蒙地照在他的臉上,更顯得他的五官棱角分明,比以往多了成熟滄桑之感。她看著看著,淚水奪眶而出。

  她和衣坐在他的面前,癡迷地看著他酣睡的樣子,斷斷續續地一陣喃喃,「肖衡,我們的孩子在一天天長大,你能給他取個名字嗎?肖衡,我好冷,多想你能抱抱我……」

  她俯身下去,輕輕依偎在他身邊,感受著他的心跳和呼吸。卻又怕將他弄醒,只是靠了一會兒,又戀戀不捨地離開了他。

  山上比京城冷得早,京城還是暖冬時,山上已經下了第一場小雪。

  小雪濡濕了整個院子,草木都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白氊子,所有的綠色、黃色都消失了,滿眼只有枯寂的顏色。肖衡似乎變得急躁,不像先前那樣溫順聽話了。他還是搬運著他的大石頭,現在的他雙手能夠將大石頭費力地搬過去。因為下過雪,石頭有點兒濕滑,肖衡剛移動了幾步,懷裡的大石頭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。他的臉色稍顯蒼白,六神無主地站著不動。凝月不安地看著他,他的眼底深處猶如一池寒潭。

  凝月暗叫不妙,剛想喊哥哥,肖衡咆哮著掄起一根木棍,逢東西就砸。凝月大著肚子,直直往院子角落躲避,肖衡的木棍揮舞過來,角落裡高高的柴垛倒了下來,將躲閃不住的凝月埋在了裡面。

  肖衡突然不見了凝月,似乎吃了一驚,傻站著。裡面的凝天已經沖了出來,拼命地撥開柴垛,將裡面的凝月拉了出來。凝月嘴裡說著沒事沒事,額角上的血順著面頰流淌而下。

  凝天氣得火冒三丈,揮起拳頭砸在肖衡的臉上,狠狠罵道:「死小子,看我不砸爛你的頭!」

  凝月忍痛拽住哥哥的胳膊,含淚道:「別打他,他不是故意的!他什麼都不知道!」

  肖衡好像知道自己做錯了事,沒了暴脾氣,變得老實沉默起來,眼睛茫然地看著凝月。

  這以後,凝天以大哥自居,不許凝月隨便靠近肖衡。

  雪徹底消融不久,凝月趁上好天色,去了趟京城。

  肖衡的病情不見起色,她做了最壞的打算,準備在山上過冬。凝天去山下租了輛二輪木車,載著凝月進了京城。

  街面上還是車水馬龍、人聲鼎沸的老樣子,滿空落葉蕭蕭飄散,凜冽的風提醒著行人,又一個冬日已經到來。自從八月初那場風暴後,街面上少了高聲打揖問安的,人們說話也變得小心,唯恐被旁人聽見。

  凝天兄妹剛進一家棉花店,店老板正跟熟人聊得起勁兒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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