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胭脂絕代之禁宮柳 | 上頁 下頁
七六


  她的聲音極其羸弱,漢子兇狠的吆喝聲和狗吠聲將她的聲音稀釋得愈加不可聞,好像從極遠處傳來,在凝天的耳際盤旋。凝天終於放聲大喊:「娘,凝天在這裡!」

  素來岑寂的紫金巷,在這日如捅開的蜂窩,亂了。

  自從殷其炳從宋鵬手中接回自己的女兒後,兩個人似乎完成了一筆交易,彼此不再有任何干係。眼看著宋鵬與別的官員打得火熱,殷其炳難免心內癢癢,自己以前畢竟得到了些好處,加上女兒雪玫進王府後並未得到得到肖衡任何恩寵,心裡一直以為終是宋鵬占了個大便宜。

  這日宋鵬卻拜謁上門,賓主寒暄後,照例在殷其炳的書房飲茶。宋鵬面上仍是陰陰的笑意,光影一波一波地沉在他的瞳仁裡,變幻莫測的黑。

  「不知殷大人最近可聽到慶陵王在做什麼?他在溱州可是做了件驚天動地的大事。」

  殷其炳停止了呷茶,卻不做聲,屏聲靜氣地等待宋鵬說完。

  宋鵬語裡含笑,笑裡帶刺,像含了淬毒的針,刺得殷其炳眼皮直跳,「肖衡從溱州搶來了冷凝月,單等出征回來就帶她面見皇上。哎,從此王府裡多了一對恩愛鴛鴦,可憐了你家千金了。」

  殷其炳的額角上滲出細細的汗,他在宋鵬別有深意的眉目中退卻了,訕笑道:「宋老弟,你我素來相投,故有推心置腹的話語,這儲君位子早晚是肖衡的。」

  宋鵬幾乎將整個身子舒服地倚在木椅上,不著痕跡地微笑,「要是沒有了肖衡,這儲君位子又是誰的?」

  最後一絲聲音從嘴邊吐出,只留一段意味深長的回音,在殷其炳的耳鼓裡回蕩。殷其炳頭上的汗結成珠,在額角劃開一道溝痕,「你是說肖焜……」

  宋鵬嘴角笑意加深,俯身湊近殷其炳,近似耳語,「據小弟所知,肖焜對貴千金愛慕已深。皇帝只是要光大肖氏宏業,並不庇護任何一名皇子,也不限定肖衡一人,是不是?」

  「要是肖焜成了皇帝,這天下會是什麼樣子?」殷其炳的腦海裡浮現出肖焜俊朗的樣子,不是感歎道。

  宋鵬哈哈大笑,老朋友似的拍拍殷其炳的肩,「不管天下什麼樣兒,貴千金不再是閨怨中人,殷大人更是一人之下,萬人之上。」

  殷其炳也不禁嘿嘿笑了。這時候,老僕人進來稟告,「老爺,宋爺,外面有兩兄妹吵著要進來,就是那位凝月姑娘和她兄長。」

  「她來幹什麼?」殷其炳沒好氣地說道,「這小女子,看不出是個不簡單的人物。」

  「他們說紫金巷的費嫂是他們的親娘,那位凝月姑娘把費嫂的名字都報得一清二楚。」

  殷其炳愕然地瞪大了眼睛,一時說不出話來。身邊的宋鵬縱聲大笑,笑得前仰後合,不可抑制,「原來殷大人還有如此荒唐有趣的事!冷凝月現今可是肖衡的女人,肖衡要是知道你做的苟且之事,非把你剁成肉醬不可。」

  殷其炳這回是全身冷汗、熱汗交流,又不敢出去,趕緊招呼老僕人:「快把鑰匙給他們,就說老爺病糊塗了。」

  此時的紫金巷又恢復了平靜,左鄰右舍從自家的門窗探頭,聽到狗吠聲和車軲轆聲又縮了回去。凝天兄妹隨馬車進了巷子,他們飛快地下了車,凝天掏出鑰匙,捏在手中的鐵鎖緊隨著他們急迫的呼吸,磕在門板上咣咣亂響。

  屋門打開的時候,恍惚間有個瘦弱的身影踉踉蹌蹌地朝他們走來,盛日的光落在小屋裡只是極細微的一點兒,長久鎖閉的空間,灰塵濛濛,夾雜一股發黴的味道。費嫂含淚看著他們,臉上沒有了秀雅的風韻,幾縷白髮滑過青絲三千。

  「娘!」

  兄妹倆齊齊跪在了費嫂的面前,費嫂低下身定定地看著他們,十六年前她離開他們的時候,他們就是這樣無助淒哀地仰臉看她。她顫抖著撫摸他們的臉,內心被無形的手緊緊攥住,痛得幾欲肝腸寸斷。

  「我的孩子啊……」終於,她大慟,張開雙臂環住了他們。

  屋子裡,三個人哭成了一團。

  西邊落日的餘暉變得稀薄,屋子裡逐漸呈現了暗淡,費嫂挑起了燈花。殘燈微搖,半明半暗,可在凝月眼前卻是如春日裡淩霄峰上的朝霞,照得心裡暖融融的。

  她還想多待一會兒,待在娘的身邊。

  費嫂執意不肯隨凝月回去,她說她必須等香巧回來,這裡是香巧唯一能夠找到親人的地方,她必須等。凝月還想勸母親,費嫂挑起紅腫的眼角,一再的搖頭,「是娘害香巧成這樣的,娘對不起你爹……還是讓娘等在這裡吧,等到香巧娘心才安。」

  凝月暗想,偌大的京城很難找到香巧,只有在這裡苦等,她早晚會回來的。於是讓凝天寫封急信給父親,父親一旦知道有娘的下落定會火速趕來京城。

  離全家團圓的日子,就差了那麼點兒。

  她還將她與肖衡之間的事情從頭到尾敘述了一番,引得費嫂不住地悲泣哀哭,長歎道:「豆子死得雖冤,可慶陵王終是善良之輩,娘只有祈天保佑豆子了。我們冷家雖是窮人,度量也能容得下世間恩怨情仇,非是皇家貴胄能做到的,也是蒼天有眼,反讓我家凝月能和慶陵王結成無量歡喜緣……」

  母女倆又是一陣抱頭大哭。

  末了,費嫂催凝月回去,「屋子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,你出來的時間別太長。肖衡如此待你,你也不應反給他添麻煩,乖乖地在府裡等他回來。」

  凝月順從了費嫂的話,依依不捨地離開了紫金巷。

  第二日她又回來陪娘,費嫂的情緒逐漸平緩,氣氛變得活潑,母女倆開始有說有笑了。

  「哥呢?」凝月疑惑道,「跟娘才見一面,又跑到哪兒去了?」

  費嫂淡然而笑,大不以為然道:「他是替衙門做事的,一定很忙,你別說他。你在娘身邊,娘已經夠滿足了。」

  凝月面上對哥哥的不滿這才漸漸收攏,忙著忙費嫂洗曬衣被去了。

  這樣過了三天,凝月再次從紫金巷出來,甜笑還浮在她的臉上,宋鵬的馬車在前面攔住了她。宋鵬從車上下來,悠閒地打著折骨扇,完全一副斯文儒雅的商人氣派。

  「凝月姑娘,你我可是難得見面,能否賞臉敘敘舊?」

  宋鵬的聲音不輕不重,很悠緩的,卻如一聲碎響,擊入凝月的耳鼓。她熟悉宋鵬不懷好意的笑,警覺道:「宋先生,你我之間沒什麼話可說。」

  她落下了紗簾,簾外的宋鵬在輕笑,「凝月姑娘現在身份不同了,自然不把宋某放在眼裡。不過,宋某素來是個念舊之人,何況你家兄長可是宋某的好友……」

  凝月終於揭開了車簾,緊張地望著宋鵬,「我哥怎麼了?」

  「方便在這裡講嗎?」宋鵬含著笑意,仿佛就等凝月這句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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