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胭脂絕代之禁宮柳 | 上頁 下頁
五九


  皇后滿意地點頭,心裡大感欣慰,由侍女攙扶著站起身來,「此事還得慎重,過些日子母后去太廟禱告,請法師占卜,祈望衡兒府裡人丁興旺。」

  慶陵王府門口霞光耀動,花影簇簇,告別聲絮絮,抬轎的宮人腳步整齊劃一,珍珠串成的彩色錦幃隨轎子的起伏飄動而落下。

  皇后回去了,她所帶來的女眷們也相繼辭別而去,王府內又恢復了寧靜。

  凝月站在青石步道上,輕輕地籲了口氣,這才發現,因為全身一直僵硬緊繃著,等到放鬆下來,已是酸澀難耐。

  她想回自己的寢殿歇一會兒,抬眼掃了掃身畔的肖衡,徑直轉過身去,豈料他猛然捉住了她的手腕。

  凝月吃了一驚,看著他依然冷如冰霜的臉,問:「幹什麼?」

  「你剛才對母后說什麼?」他反問她,顯得生氣至極,「『依母后的意思』,你這是什麼意思?」

  「不就是你的意思嗎?我可是按你的原話說的。」凝月譏誚地笑笑,掙開了他的手。

  肖衡陰鷙的眼光投過來,隱匿在暮色中,「我是說了,可不許你這麼說!」

  「我該怎麼說?」

  凝月感覺肖衡不可理喻,見他突然噤聲,恍然道:「對,我不是殷雪玫,我不可以代替她說話。」

  「你應該裝出難過的樣子!」他大喊,用霸道的口吻。

  凝月刹那間似乎已明白,眼睛盯著地面,聲音深處有著輕微的顫抖,「難過……殷雪玫要是知道你選偏妃的事,她一定很難過!幸虧見到此景的不是她,不然她會當場昏死在你面前!肖衡,你這樣做對殷雪玫不公平,她還沒盡其妾婦之道,她一直在等著這麼一天,你未免也太狠心了!」

  肖衡的臉上陰雲遍佈,譏諷地唇角一挑,「原來最狠心的是你。你當然不會難過,我差點兒忘了你我是仇人,你是冷凝月,不是殷雪玫!」

  凝月的唇龜變得蒼白,手緊緊地攥著,嘴角染了一絲冷笑,「你放心,我會很快離開這裡的。」說完拂袖而去。

  事到如今,她多待也是無益,退是唯一能走的路。

  她的步子有點兒亂,頭上的珠簪閃著光輝,身影嫋若煙塵,與肖衡漸行漸遠。

  這夜的紫金巷依然安靜,家家戶戶陷入大夢之中。

  費嫂睡覺時不喜有光,可香巧難得過夜一趟,她是喜歡燭火徹夜長明的,於是費嫂搭床鋪被,剔起了燈芯。

  而今夜也不知燈油裡是否掉了水沫子,燈花噝噝地爆著,費嫂本來睡眠就淺,這回愈發難以入睡。透過芙蓉帳子,板床吱嘎吱嘎地響動,香巧在上面翻來覆去似也睡不著。

  香巧今日突然回家,到了夜裡索性不回去了,費嫂擔心殷家小姐,勸了香巧半天,香巧反而哭起來,「我就知道自己是沒人疼的,連你也趕我走。」

  費嫂心就軟了。

  前些日子殷其炳淡起了香巧,分明有納妾之意,賀嫂心裡縱是有—萬個不願意,可也不敢違抗。她祈望香巧說的那個宋大哥能收留她的女兒,所以今日她急著問起此事。原來香巧還會說上幾句,一聽這個就沒了聲晌,臉色也陰陰的,「他回老家了。」

  費嫂揣摩那個凝天定是拒絕了香巧,心裡很是失望。

  「香巧。」費嫂輕輕喚她。

  香巧支吾了一聲,翻了個身,「娘,稽陽在什麼地方?」

  費嫂聞言,心無端地急跳了一下,旋即又恢復了平靜。她不知道香巧為何突然問起這個地名,以為她是心血來潮,便笑笑說:「在南方,離京城遠著呢。」

  「娘去過那裡嗎?」

  燈火猛然竄起,發出輕微的爆裂聲響。費嫂的眼簾莫名地跳動,腦海裡依稀有個模糊的影子,有孩童般靈動的笑顏在眼前一掠而過,接著又迅速墜人無底的靜夜中。費嫂苦惱地眯起跟睛,含糊地回答道:「娘足不出戶,怎麼會去那個地方?」

  香巧已經掀了被子,赤腳走到娘的床前。費嫂趕緊伸手拉她,香巧靈活地鑽進娘的被窩裡,枕著她的臂彎,小獸一樣依戀著娘,讓費嫂幾乎忘記香巧已經長大。

  費嫂親熱地撫摸香巧的頭髮,深吸女兒身上若有若無清新的香氣,香巧已經多年沒有這樣親近自己的娘了。費嫂滿足地歎息,將被子往女兒身後掖了掖,輕輕拍打她,「太晚了,睡吧。」

  香巧應一聲,靠在娘的身邊。窗外夜深沉,四下寂靜無聲,耳聽得極遠處傳來更梆聲。

  辰時光景,費嫂送走了香巧,在屋子裡收拾著。整個上午眼皮直跳,又說不出所以然,總感覺有什麼事。

  晌午過後,殷其炳來了,臉色煞是陰沉。費嫂一見,本就不安的心懸到了嗓子眼。

  「香巧呢?」殷其炳張口就問。

  「她一早就回去了。」費嫂戰戰兢兢地回答他。

  「回去?她根本就沒回去過,」殷其炳扔給費嫂一個寒涼的戾氣,「定是你這死婆子讓她逃跑的!」

  「沒有,老爺。」費嫂委屈地喊,殷其炳揮手就是一巴掌,將她重重地擊倒在地。

  「你快去把香巧給我找來,若是找不到,休怪殷某對你不客氣,把你掃地出門!」殷其炳咆哮著,頸脖上的青筋突顯。

  費嫂踽踽行走在大街上,惶惑的眼光掠過每個經過面前的行人,嘴裡喃喃說道:「香巧,你在哪兒?娘沒好好顧及你,娘真沒用……」

  想起昨晚香巧的舉動,費嫂更是淚水縱橫,她是分明來跟自己的娘告別的呀!自己活得已經糊塗了,連自己女兒反常也未注意,一時費嫂痛悔莫及,邊哭邊找尋自己的女兒。

  十六年來,自己苦苦掙扎,總希望有朝一日能回到親人身邊。如今這種希望愈加渺茫,香巧是她唯一的親人了,就算被殷其炳趕出來,以後不論風吹雨打,不論疾病痛苦,她到死都要和自己的女兒在一起。

  她走得累了,幾乎是拖著腳步行走。前面便是南門,城門附近車水馬龍,熙熙攘攘。

  費嫂茫然地環顧四周,一匹馬車從她面前疾馳而過,揚起的灰塵沖得她迷了眼睛。驀地,香巧昨晚的話清晰地在耳邊迴響。

  「娘,稽陽在什麼地方?」

  心湖如狂濤翻湧,費嫂的眼裡濕濕的,嘴角抽動,臉上卻有了傷感的笑意。

  「香巧,娘知道你去哪兒了,你等等娘,娘這就過來陪你……」

  凝月站在紫金巷那個木柵門前,臉上浮起一層疑雲,她思忖片刻,還是繼續大力地叩門。

  裡面依然毫無動靜。

  倒是隔壁的朱漆大門開了,從裡面探出一張不耐煩的臉,「姑娘,你這樣不斷地敲,你讓不讓人歇了?」

  凝月歉意地一笑,問道:「大娘,費嫂在不在?」

  「個把月前看見她提著包袱出去的,一直沒回來過,像是出遠門了,姑娘回吧。」

  聞言,凝月愀然失色,「您知道她去哪兒了嗎?您快告訴我!」

  那人見凝月長得可人,便左右顧盼,確信沒人,才壓低聲音告訴她:「上回那家老爺過來發脾氣,好像是香巧跑了,費嫂定是找去了。唉,母女倆共侍—主,造孽!」說完,人影一閃,朱漆大門哐當關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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