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胭脂絕代之禁宮柳 | 上頁 下頁
五四


  雨,催打著樹葉,擊在肖衡的身上。雨水順著他泛白的臉肆意地往下淌,他的目光有些渙散,卻一眨不眨地直視前方,雙唇抿得緊緊的。

  凝月的心突然漲大了,看著他濕淋淋的樣子,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濕了眼睛。

  「你起來吧。」她輕輕說道。

  風雨瀟瀟,他似乎沒有聽見,又或者他根本覺察不到她就在他的後面,他依然一動不動,僵直地跪著。

  她將傘移到他的頭頂上,一手去扶她,「你快起來!」

  這才發現,他像是剛從冰窖裡出來,僵硬冰冷,冷徹透骨。

  他緩慢地站起來,身子難以抑制地搖晃,凝月下意識地攙住他的肘,卻被他一把甩掉。她抬眼,正對上肖衡冷冷的目光,勝似數九寒天料峭的冰,直刺進她的心肺。

  隱忍著痛的瞬間,她無言地放下了手。

  他走得筆直,卻緩慢,凝月在後面默默地看著他,胸腹中似被掏空一般,淚水頃刻模糊了眼睛。

  她清楚,生命中一些重要的東西已經悄然離去,甚至,他不許她碰他,只留給她一個冷清的背影,與陌生的眼光。

  雨終於停了,天色蒼茫,東邊還殘留著幾縷長長的雲朵,周圍透著寒氣,清冷的溱州上空煙靄淡淡。

  第五卷:夢斷水雲鄉

  他緩緩走到她的面前,雙手扶著她的肩胛,微笑,心裡湧起甜蜜。他想讓她知道,今生今世,他不要她為他傾國傾城,只想在每天清晨為她摘一朵牡丹,插在她的鬢間。

  這一日的郡府異常緊張忙碌,郡府大人失魂地指令著手下,所有人似乎連大氣都不敢喘,府門外崗哨森嚴,只有幾名當地德高望重的名醫行色匆匆地進了府門。

  出去一夜的慶陵王爺,回來後病倒了。

  凝月從屋內出來,疲憊地靠在廊柱旁。幽暗的庭院落滿了紅花瓣,青苔階下有小蟲淒切的鳴叫聲,她徒然地仰望天空,涼風吹過,如綿綿細雨灑在她的臉上。

  她黯然地歎了口氣,抬手輕撫自己的臉。

  還是殷雪玫炫目醉心的玉容,只是,與他單獨相對時,她用不著它了。

  裡面有輕微的咳嗽聲,她猶豫了片刻,還是轉身開了屋門,正看見郡府大人陪著幾名郎中從裡屋魚貫而出。

  「娘娘。」郎中朝她跪地行禮,凝月客氣地示意他們免禮,接著輕聲問:「王爺怎樣?」

  「回稟娘娘,王爺苔薄白、脈浮,是受風寒之邪外襲,致使經絡氣血痹阻,又加上連續勞頓,導致神疲而氣衰。所謂氣為陽,寒為陰,寒容易傷氣,小的已經備下解表散寒藥,王爺身體強壯,不出三五日便會標本兼顧,扶正祛邪。」

  凝月悵然道:「這次病得不輕……」

  郡府拱手問她:「娘娘,下官已準備婢女十名,隨時聽候娘娘差遣。」

  凝月略微思忖,回答:「還是在別處候著吧,王爺不喜歡別人在屋裡走來走去的。」

  總人躬身而退。

  縷縷細碎的光從天窗灑落,肖衡呢喃的聲音極輕,那聲音似是召喚,在屋子一片迷蒙的光亮中搖曳浮蕩著。凝月感覺自己幽靈般的影子,輕輕地朝床榻漂浮而去。

  肖衡閉合的眼瞼上睫毛輕顫,眉端緊蹙,似是強忍著巨大的痛苦,無血色的嘴唇微微地翕動著。凝月坐到床沿上,想了想,端起案上還滾熱的紅薑糖水,一點一點地喂他。

  他的喉嚨動了動,便緩緩睜開了眼睛,本來清澈的眸子失了光彩,好像覆了一層迷蒙的紗,他眯起了眼,定定地注視著她。

  在肖衡淡漠的目光下,凝月心中泛起一種怪異的感覺,她故作鎮定道:「郎中說,喝點姜湯,微微出汗能助藥力驅散風寒。」

  「你,」他沙啞著聲音,緩緩開口,「揭了那東西。」

  他的語氣貌似命令,她一僵,手指難以抑制地顫動,費了很大的力才將藥碗放在案上。

  「好。」她輕聲回答著,抬手揭去了面皮,轉臉面向著他。

  她的臉色平靜似水,昏黃的光線映出她淡淡的目光,端凝的肌膚,眼裡絲毫不起一點兒波紋,她就這樣坦然地面對著他,唇角微微地抿了一下。

  還是那張唇,那雙恬靜的眼眸,肖衡突然笑起來,他笑得狂亂,緊接著就是劇烈的咳嗽。無法形容的痛楚折磨著他,使他控制不住地呻吟出聲,整個身子蜷縮在一起,抽搐著。

  「我去交郎中。」凝月站了起來。

  他的眉微微糾結了一下,一手痛苦地按在額頭,大口大口地喘氣,「你出去……我不想看到你!」

  「好。」她還是這樣輕聲地回答,轉過臉,默默地往外屋走。在她出屋的時候,她依然沒忘記重新換上那張假面容。

  跨過門檻,郡府、郎中以及諸多婢女還伏跪在臺階上等候回話。凝月儀態萬方地站在那裡,淡淡的眸子掃向眾人,以王妃的口吻說道:「王爺受風寒一事,務必做到秘而不選,一旦傳入亂黨耳裡,定會引起大亂,危及王爺性命。」

  她擔心的是,宋鵬的耳目無處不在,萬一發現他們這次微服私訪,勢必會給他們製造麻煩。

  郡府面呈懼色,趕緊召眾人訓話去了。

  夜色漸濃的時候,凝月安靜地坐在外屋,聽著裡面時斷時續的咳嗽聲。除了她送藥進去,他固執地閉著眼,一句話都不願意跟她說,她只好將藥盤放在床榻邊,無奈地出來。

  按照她的吩咐,郡府派人在外屋鋪了四圍帷幔的床榻,屋裡屋外都生了暖爐。在這個溫柔的春夜,凝月手裡拿著那層薄如蟬翼的面皮,心思百折千回,始終感到一陣清冷與蕭瑟,倦意慢慢上來,她聳了聳肩,決定去裡屋巡查一番,出來歇息了。

  裡屋的蠟燭還在明晃晃燃燒,一眼望去,肖衡微蹙著眉心,雙手無力地垂在棉被外面,沉沉地睡著,滿屋濃厚的藥氣在流動,碗裡煎好的藥還滿滿的,似乎只喝了一小口。

  踩在錦繡地攤上,凝月無聲地走到床榻前,燭光帶著金色的光暈籠蓋四周,她彎下身,手順勢輕撫他的額角,涼涼滑滑的。

  恍惚中,曾經有人也是這樣輕撫她的額角,神情溫和愉悅,「還好,沒發燒。」他笑了,笑意如春風楊柳……

  她苦澀地搖頭輕笑,還想這些幹什麼?

  最後,她還是端起藥碗,輕喚道:「肖衡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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