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胭脂絕代之禁宮柳 | 上頁 下頁
五三


  凝月默默地看了肖衡一眼,被凝天拉著走了。拐過山徑,她不禁回頭眺望,肖衡一動不動地跪在那裡,宛若一尊泥塑木雕。

  通往柳溪塢的小道兩旁,楊柳青青依然如故,桃花盛開著,小道上鋪滿了豔豔的粉紅。山間人家炊煙嫋嫋,柳溪塢人家的青瓦上正消散最後的晚霞。

  兩個子女的突然回家,讓冷成勝驚喜交加,「怎麼回來了?也不捎封信來,爹什麼準備都沒有。」

  凝月見父親臉色比以前有光澤,走路也不用拄著拐杖了,心裡大是欣慰,便笑著解釋道:「哥考完了來看您,在家待些日子,我跟著要來,明日再回去。」

  「怎麼不多待幾天?」冷成勝吃驚道。

  「我是向宋先生告了三天假,這路上來回就得耗時兩天兩夜。」凝月笑道。

  冷成勝點頭,由衷地感歎道:「宋先生是好人啊,能夠遇到這樣好的人,八輩子修來的福。」

  見凝月在廚房忙碌起來,他又笑道:「你們不在,爹實在悶得慌。凝天,去把院子裡的雞趕到木籠子裡,這天氣,下半夜八成要下大雨。」

  凝月聞言,切菜的動作滯了一下。

  半夜時分,果然外面風聲大作,吹的院子裡的柳樹嘩嘩作響,雞籠子裡的雞也在躁動不安地撲騰著。凝月並未睡下,殘燭燃盡一屋的微光,她靜靜地聆聽外面的風聲,想起那個人還在淩霄峰上,心裡升騰起一股又一股的愁緒。

  「凝月。」屋裡響起父親的喚聲,她應了,門簾一掀,冷成勝披著外衣進來。

  「看你屋子裡還有亮光,知道你還沒睡。」冷成勝關心地問,「是不是有什麼心事?」

  「沒事,爹,一年沒回家了,這床有點兒生疏。」凝月解釋道。

  在女兒面前,冷成勝有點兒嘮叨,「雖說你去了京城,這渾身上下穿戴得光鮮,你畢竟是柳溪塢的姑娘,你還得回來。凝天在京城若是有出息,爹也不會跟著去京城,爹還是喜歡柳溪塢。」

  凝月點了點頭,冷成勝想了想,告訴她:「孫媒婆又來過兩次,看來郁家少爺對你癡心不改。爹說句實在話,確實是好人家,你都十八了,就考慮考慮吧。」

  屋子裡沉靜下來,半響,凝月回答道:「爹,我知道。」

  冷成勝輕歎一聲,「想你娘在你這般年紀,早就有你哥了。」

  凝月眼裡亮光一閃,問道:「爹一定記得娘的模樣吧?瘦瘦的,皮膚很白,說話很柔和……」她描述著費嫂的模樣,豈料這觸及了冷成勝的心事,他頓時長籲短歎起來。

  「都已經過去十六年了,你娘還是這副模樣,你爹卻早已是糟老頭一個了。」

  「爹,你放心,娘肯定會回來的。」凝月安慰父親。

  冷成勝拍拍兒子的肩,走了出去,「快睡吧。」

  「爹,」凝月突然叫住了父親,「娘叫什麼名字?」

  冷成勝稍作遲疑,還是回答道:「你娘叫趙秀娟。」說完,慢慢挑簾子出去了。

  凝月躺在木床上,念著娘的名字,又想著淩霄峰上的那個人,心裡忽酸忽澀的,又間雜著隱隱的痛,過來很久才沉沉睡去。

  天色濛濛亮時,狂風漸漸停息,豆大的雨滴開始惶急地擊打在屋頂上,濺起煙一樣的水霧。一覺醒來的凝天呆呆地聽著雨聲,想起京城熱鬧繁華的街道,想起宋鵬時而淩厲時而親切的話語,想起後院美得耀眼的殷雪玫,她如蘭的氣息,她輕盈的身軀,還有那張梨花般飽滿的唇……過不了多久,凝月就要把殷小姐換回去,他心中的仙子快要屬於肖衡了,他怎捨得?怎捨得?

  驀地,一個歹毒的念頭閃過他的腦海。

  如果殺了肖衡,就可以去宋先生那裡邀功請賞,宋先生不是將肖衡視為最強大、最危險的敵人嗎?到時候宋先生定會誇他、重用他,從此他冷凝天必將走上飛黃騰達的康莊大道。更大的目的是,肖衡要是死了,殷小姐就不用進宮去,從此她便屬於他冷凝天了。

  他想得很天真,卻愈想愈得意,經歷一夜風雨後的肖衡手無縛雞之力,只要在他後面使勁砍一刀,肖衡自然一命嗚呼。說幹就幹,凝天從廚房裡找到一柄長刀,穿戴上蓑衣蓑笠,以飽滿的情緒向淩霄峰進發。

  院門一響動,凝月睜眼醒來。

  外面大雨如注,凝月急速地穿好衣服,跑到凝天的房間,見房門虛掩,推門而入,裡面空無一人。

  一種不祥和著驚雷炸響在她心底,她急忙撐起竹傘,冒著大雨,不顧一切地朝淩霄峰飛奔。

  趕到山澗,回來的馬車還在,樹蔭下的青馬躁動不安地噅兒噅兒作響。凝月心中的恐懼加深,睜大眼睛搜尋凝天的影子,但見山腰一帶叢林中,凝天頭上的蓑笠若隱若現,便扯起嗓子叫道:「哥!」

  上山的凝天聽見妹妹的叫喊聲,不禁加快了腳步,前面不遠處就是豆子的墳塋了,肖衡依然一動不動地跪在那裡,便嘀咕一句:「死小子,你真的在。」

  正要過去,身上寬大的蓑衣被叢生的荊棘勾住,他扯了幾下沒掙脫掉,才發現自己鑽進荊棘叢裡了,便操起長刀揮舞著,一邊憤怒地罵道:「真倒黴,這刀不是來劈材的。」

  等他出了荊棘叢,後面的凝月已經追了上來,一把拉住了他:「哥,你想幹什麼?」

  「凝月,這樣放了他難解我心頭之恨,豆子死得太慘了,我要一命抵一命。」凝天面露殺氣,揚起長刀向凝月示意,「趁無人注意,咱們殺了他。」

  凝月慘白了臉,她朝肖衡望了一眼,哀求道:「哥,冤冤相報何時了?何況豆子是他無意殺死的,我們已經懲罰他了,已經夠了!哥,你這樣是故意殺人,你一個書生怎能做出這種事來?」

  「他們做出的壞事還少嗎?想過去,這片天下是屬於冷姓的,還不是因為被他們強征霸佔!要是將來肖衡當了皇帝,更沒有咱們冷氏立足之地,我不替自己報仇,也要替天下人報仇!」凝天對妹妹的態度頗不滿意,怒嗔道。

  凝月停止了哀求,說話直白真切,「即使這天下冷氏當道,姓冷的窮人仍會俯拾皆是,那些富甲貴胄能給你什麼?肖衡文武並重,秉性沉穩,深得百姓敬重,我倒相信他會是個明君!」

  兄妹倆在雨林中爭吵起來。

  凝天一時說不過凝月,大為生氣,「你現在替他說話了,沒想到你也是個吃裡爬外的人!」說完,氣衝衝繼續往上走。

  凝月跑到凝天前面,伸手攔住他,胸口劇烈地起伏,咬牙道:「冷凝天,你要是想殺他,先殺了我!」

  仿佛整個天空垮塌了,大雨瓢潑而下,摔在人的身上刺刀般的尖銳。兩個人對峙著,凝月冷森的目光劃破雨簾,直逼自己的兄長,凝天不禁打了個哆嗦。

  「你……」凝天半晌說不出話來,他挫敗地扭過臉,發洩似的將長刀扔向茂林深處。

  「你下去準備馬車,先送我和他去郡府。」凝月松了口氣,撐著傘獨自向墳頭走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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