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胭脂絕代之禁宮柳 | 上頁 下頁
四九


  凝月沒料到肖衡會在雨夜出現,一臉詫異,不僅脫口問道:「下雨天,你怎麼回來了?」

  肖衡笑了笑,解釋道:「出發時天還好好的,半路上下起雨來。」內侍進來要為肖衡褪了沾著大片水漬的風袍,肖衡抬手止住,凝月會意,過去親為他解衣。

  「很想見你,就過來了。」肖衡溫熱的氣息拂過凝月的臉頰,耳語似的說話,讓凝月羞得轉過頭去,燭光映得她的面容一暈一暈的嫣紅。

  肖衡促狹似的抿了抿嘴唇,恍如未見她的這副表情,順勢握住她的手拉至胸前,「聽說你今日做了件大善事,我倒想聽聽,救人一命,勝造七級浮屠呢。」

  凝月睜大眼看他,見他的臉上滿是無邪的笑,她的臉卻更紅了,囁嚅道:「還不是靠他們跳下去救人?妾身幹站著一點兒用處都沒有。」

  肖衡卻拉她更緊,將她整個人攬住,感慨道:「真是個善良的女子……」凝月任憑他抱著,聽著他心跳的撞擊聲。燭影搖紅,一道重疊的身影在輕紗窗戶上搖曳。

  半響,肖衡才又說道:「要不要喝酒?」

  凝月猶豫了,說話間,肖衡回頭召喚了一聲,內侍應聲而入,手指盛著酒壺,酒盞的漆金託盤,端正地放在紫檀案幾上。

  「皇家天之美祿,少喝點不醉人。」

  肖衡拉凝月面對面坐定,親自執壺倒了兩盞,將其中一盞交到凝月手中,空氣中漂浮著清醇的酒香,反倒驅散了一室春寒。

  燭光下,肖衡端起酒盞,臉色稍顯凝重,平靜的眼眸望向凝月,「這一杯,為你母親。」

  凝月心裡一咯噔,猛然想起今日是殷雪玫母親三周年忌日,她根本已將此事置於一邊。肖衡冒雨而來,難道是為了此事?

  忌日一過,也就意味著她所謂的藉口已經失效,從今往後,作為殷雪玫,她真的要與他郎情妾意,做一對溫柔鴛鴦了嗎?她心潮起伏,眼中閃過一絲難以解讀的恍惚。

  肖衡卻一飲而盡,重新將酒盞裡的酒倒滿,端起來,這次他的語氣卻是分外慎重,「這一杯敬你,請你幫我。」

  「幫你什麼?」凝月失笑,這時候的肖衡全然沒了少年的強硬,有著與他年紀不相符的滄桑,她感到不習慣。

  「我們一起去溱州,找到四年前被我誤殺的那戶人家,我想做些補償。」

  他的語音慎重,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,又非說不可。

  凝月募得張開嘴巴,那麼無錯地盯著他,只覺一股熱浪從心底驟然湧起。

  「只有這樣,我心才踏實。」

  「你還記得那戶人家嗎?」凝月輕輕地問道,她要竭盡全力地控制,才能保證自己的聲音不顫抖。

  「我永遠記得那張寫滿仇恨的臉,掛滿了淚水……她一步步向我走來,嘶喊著『還我弟弟』,」他沉重的閉上眼睛,深深低下頭去,「我不會忘記……」

  「你怕她嗎?」凝月艱澀地問,眸中淚光盈動。她深吸一口氣,生生將奪眶欲出的淚水咽了下去。

  「怕,我怕她想殺我。」此時的肖衡沉浸在往昔之中,酒盞捏得指甲發白,「就像做了場噩夢,四年了,一直擺脫不了。那時的年少氣盛,做了不該做的事。」

  凝月手中的酒盞拿捏不住,雙手劇烈地顫動,盞裡的酒微微漾著淺黃色的波。

  時光洗盡四年韶華,柳溪塢的桃花開了又謝,那不堪回首的往事早被歲月吹散。肖衡,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有結局的。

  只是,她不能點破。

  就算他找到了,她只是冷凝月,跟慶陵王妃無關,他們是陌生人。

  肖衡無法確知她婉轉的心事,正如她無法接受幫他找她自己,恍惚中肖衡執起她的手,他們已經習慣彼此這樣,他的手掌有點兒涼,甚至有粗糙的感覺。

  「你那麼善良,磊落而高潔,我反而很羞愧……我想了很多,只有除去心中那道魔,我才能真正和你在一起。」他攥她更緊,滿心滿臉都是深深的懇切和固執。

  她凝視著手中的酒,今夜的淩霄峰下,一定下過一場桃花雨吧?她仰頭,將手中的酒飲盡,一絲的甜摻合著滿口苦澀,一直探進心內。

  「好。」她口吃清晰地回答他。

  殿外,雨依然淅淅瀝瀝地下,風聲零落,仿佛有人在銀箏上撥動一段玲瓏音韻,又順著雨聲流瀉而去。

  接下來,凝月幫肖衡打理去溱州的準備了。

  他們這番行動也是悄無聲息的,肖衡稟陳皇后,只說是兩個人想去南方遊山玩水。皇后以為他們相處久了,殷雪玫受孕的機會多些,權當給殷其炳最後點兒面子,也就欣然應允。

  肖衡去軍營大帳處理餘下事務,凝月幾乎天天上街,按照肖衡的叮囑大肆採購精品,沒幾天已經裝滿了整輛馬車。

  這日凝月照例在仁裕街上挑選,想著這次回去可以見到父親了,父親的腰傷是頑疾,不是一年兩年便可以治癒的,要是給他帶一對軟墊,他躺著就不會不舒服了。她走了半條街,才在一家綢緞鋪裡找到自己滿意的,便回身吩咐採蓮、菊仙將軟墊抱到馬車內。

  她剛要跨出店鋪,卻看見街對面的樹蔭下站著兩名輕裝便服的男人,凝月一眼認出其中的一位正是肖衡的得意悍將,李副將。

  李副將不在軍營大帳,在這裡做什麼?但見李副將二人眼光目光緊盯前方,不時地相互耳語著什麼。凝月疑惑地看去,這一眼卻驚得她變了臉色,腦子轟鳴作響。

  哥哥凝天從店面的另一方向走來,他好像有什麼好事要告訴她,臉上喜氣洋洋的,絲毫沒有發現自己已經被人盯上了。凝月目瞪口呆地站在那裡,眼睜睜看著凝天慢悠悠地朝她走來。

  樹蔭下的李副將突然發現了站在店鋪口的凝月,恐她受到危險,也飛快地朝這邊跑來,凝月很快地定下神,在凝天還距離自己二三丈遠,朝著前面的兩個侍女高聲叮嚀:「小心了,別撞上人家!」

  凝天聞言,放緩了腳步,眼前的凝月當他是陌生人,輕抬繡鞋,目不斜視地向馬車方向走去。

  凝天感覺到了異樣,低著頭,雙眼睥睨兩側,若無其事地進了店鋪,後面追隨而來的李副將停止了奔跑,重重地籲了口氣。

  黃昏日暮時分,晚霞漫漫映在垂青紗的樺木窗櫺上,透著詭異的光。寢殿內寂無聲息,凝月站在樟木箱櫃前,手裡拿著那塊玉珮,店內嫋繞似線的白煙,輕飄飄從她凝重的臉上拂過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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