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胭脂絕代之禁宮柳 | 上頁 下頁


  採茶的姑娘們一一回家了,周圍空寂無人,山鳥在林子裡唱著歌。

  豆子歡快的身影還沒出現,凝月有些不安地朝山上張望著,忽然隱約聽到馬的嘶鳴聲中夾雜狗的吠叫,林子裡的山鳥停止了啾鳴,撲棱著翅膀紛紛騰空飛到更深更遠的林中。

  她取下了頭上的靛藍圍布,順著茶叢徑直出了茶園,往淩霄峰方向尋去。

  山路愈來愈不好走,林子裡暗淡起來,濃密的枝葉遮住了陽光,一隻野兔閃著驚悸的眼睛從面前一掠而過。凝月高聲呼喚著豆子,聽到狗吠聲愈來愈近。

  前面灌木叢裡又是一陣細微的窸窣聲響,一個孩子從裡面鬼鬼祟祟地出來,又彎腰躲進了另一叢灌木中。

  凝月舒了口氣,搖頭輕笑。這幫孩子,又在玩什麼嚇唬人的把戲?

  她往叢林深處又走了幾十步,搜尋豆子的身影。隨著狗吠聲漸近,一匹棗紅馬出現在林子裡。馬上的少年頭系烏巾,足蹬烏皮長靴,腰間系著豹尾裝飾的烏漆箭筒,手提虎皮弓囊,顯得英姿勃勃,臉上的稚氣還未消退,眼裡卻溢滿了傲氣和殺伐之氣。

  少年並未發現林子裡的凝月,他正凝神側耳細聽著周圍的動靜。

  凝月感到好生奇怪,今日怎麼會接連遇到兩位少年?且個個俊逸百般,看模樣分明是城裡來的公子王孫。她正納悶著,少年已經迅速地搭箭上弓,拉開了弓弦。順著箭頭方向,叢林中斑斕的毛皮一閃而逝。

  凝月突然意識到了什麼,渾身汗毛陡然豎了起來,她驚懼地尖叫一聲:「豆子,快跑!」

  已經來不及了,箭頭帶著呼嘯聲直奔而去,叢林裡發出一記怪異的悶哼聲,便無聲無息了。

  凝月有一瞬間的窒息,腦子嗡嗡作響。她再次尖叫,瘋了似的跑向叢林。

  叢林裡的豆子安靜地臥倒在地上,身下是染血的豹皮,少年的箭法又准又狠,一箭插穿後背,直入豆子的要害。

  「豆子……」

  凝月抱住了弟弟的身子,哀號著。幾名小夥伴從不同的藏身處爬出來,看見豆子的慘樣兒,駭得傻了,有的當場大哭起來。

  淚眼婆娑中,凝月抬起頭,看見那少年下馬朝這邊察看。凝月猛然從哀痛中驚醒,她放下了豆子,顫抖著向少年走去。少年也在簌簌顫抖,臉上的傲氣、殺伐氣蕩然無存。他指了指豆子,又指了指自己,語音裡飽含驚恐,「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」

  「是你殺了豆子!你賠我弟弟!你賠我弟弟!」凝月叫喊著撲了過去,她要抓住這個人,她要他把活蹦亂跳的豆子還回來!

  少年似乎鎮靜下來,一把掙脫了凝月的手腕,轉身便跑。凝月死命地追上去,不大工夫兩人再次纏扭在了一起。

  正在這時,又是連連狗吠聲,林子裡出現了幾名侍衛打扮的人。少年一見救兵來到,連忙叫嚷著:「快來救我,把她趕走!」侍衛蜂擁而上,凝月哪兒鬥得過這些人,很快地被甩在了地上。

  混亂中,少年腰間的玉珮被凝月一把扯了下來。

  少年匆忙上了棗紅馬,催促著手下的侍衛,「快點離開這裡!放狗咬她!」

  眾侍衛獰笑著松了手中的犬繩,幾隻兇神惡煞的狼犬狂吠著向凝月撲來。凝月倉皇逃命,漫無目的地跑了一段,不料一腳踏空,滾下山去。

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,一切在天旋地轉中靜止了。凝月忍痛鬆開手,手掌中的玉珮赫然在目,她再次握緊了拳頭,緊緊地握著,終於失去了知覺。

  這日,溱州府衙外的鳴冤鼓被激烈地擂響了。

  郡府大人正在府裡鬱悶著。

  上午張公公過來,說兩位皇子早已自行去淩霄峰了。他狂喜之餘,慌忙帶了人馬前去淩霄峰迎接,另外吩咐府裡準備百味佳餚、瓊漿玉露,準備恭迎兩位皇子下榻郡府。豈料才走到半道,前面有宮內侍衛回話,說二皇子突然沒了狩獵的興致,拉大皇子一起回京城了。

  他當場就傻了,張公公當時還撂下一句安慰的話:「溱州好山好水,大人以後還是有機會的。」

  郡府心裡犯嘀咕著,好生洩氣,哀歎升官的機會將遙遙無期,聽見外面鼓聲陣陣,懶散地令人升堂。進得堂內,見外面聚了一堆貧民,還不時傳出悲慟的哭啼聲,便喚過執事差役,「何事喧嘩?無良刁民休得進來。」

  差役大搖大擺出了公堂,看地面木板上橫著人,全身用破布蓋著,一男一女兩少年跪在旁邊哭個不停,又見一個中年男子被人攙扶著朝他搖晃而來,斷定是死者的家屬,吆喝道:「是不是死了人?」

  冷成勝哭著回答:「是……望青天大老爺給孩子一個公斷,趕快捉拿兇手。」

  差役不耐煩道:「死了人,案情不輕,可有訴狀?」冷成勝一愣,回答沒有,差役揮揮手,「沒有就去找代書幫你寫,然後再呈上來請大人過目。」

  冷成勝急了,跺腳哭喊道:「人命關天,小民把孩子都帶來了,還寫什麼狀紙?」說完,回身掀了破布,抱起豆子往堂內沖,後面的一些幫忙的村民拉著凝天、凝月擁了進去。差役攔不住,趕快稟告老爺,郡府一看這架勢,一敲驚堂木,兩邊的衙役用棍子敲擊地面,齊聲喊「威武」,冷成勝這才放下了豆子,雙膝跪地,號啕大哭,旁人紛紛拱手哀告,場面顯得混亂。

  郡府大人喝道:「肅靜!這裡不是趕市集做買賣的,公堂之內休得喧嘩吵鬧!下面何人,報上名來,有何冤情,細細述來不得虛假。」

  冷成勝報了姓名,哭訴道:「小民家住淩霄峰下柳溪塢,今日一早,小兒隨幾個孩子去山上耍玩,正遇到一幫騎馬打獵的公子爺,將小兒當作豹子射殺而死。我家女兒上去理論,兇手竟下令放狼犬咬人……幸好小女滾下山才逃脫犬口,卻也摔個傷痕累累……大人,兇手分明是仗勢欺人、恃強淩弱,請大人速速緝拿兇手歸案,以告民慰!」

  冷成勝失子痛切,只顧慟哭,哪裡知道郡府大人的臉色此時變得青白,眼睛直直地盯著冷成勝,好半晌才緩過神來。

  郡府終於明白二皇子急著回京城的原委了。這高貴的殿下想是闖了人命大禍,如今將爛攤子扔給了他這小官收拾,自己倒先跑了。轉念一想,這爛攤子如若收拾得好,豈不是他升官建功的好時機?當下眼珠轉了轉,問道:「可有目擊證人?」

  凝月出列,將自己親眼所見的敘述一番。她是被聞訊趕來的村民喚醒的,心裡的哀痛、身上的傷痛並存,她卻咬牙挺著,一心一意希望郡府大人抓到那個少年。

  郡府自然不把一名小姑娘放在眼裡,追問:「你可知對方都是些什麼人?」凝月搖頭不知,正要將懷裡的玉珮拿出來,郡府已經不耐煩地傳喚別的證人了。冷成勝叫了兩名年齡稍大的孩子出來,小孩見到堂內威嚴的架勢已手腳發抖,加上豆子的死讓他們丟了魂,回答了幾句就只會嗚嗚地哭了。

  郡府大人心下舒了一口氣,想到自己曾經被這幫孩子嚇唬過,不由冷笑,「大人們不加管教,任憑這些孩子胡作非為,披著豹皮嚇唬人,被人誤殺在所難免。你做父親的管教不嚴,孩子之死,難逃其責。」

  冷成勝喊起冤來,「大人,淩霄峰一帶民風樸實,柳溪塢附近更是鮮有虎豹狩獵出沒,小民出於放心才讓孩子上山的,請大人明鑒!」

  郡府連頭也不抬,嗖嗖落筆道:「你且去安葬你家小兒,本官派人追查,人跑了,又是荒山野嶺的,此案棘手。等本官查到此人,再喚你另作道理。」

  寫畢,差役雙手接了,讓冷成勝畫押。冷成勝看了上面的字,知郡府大人是在敷衍他,書生的強脾氣一上來,憤恨道:「小的聽說,國有道則賢人興,中人用焉,百姓歸焉。無道橫命,天理不容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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