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胭脂絕代之玉娉婷 | 上頁 下頁 |
九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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長公主的屋外沒有奇花異草,只是零星點綴幾塊山石,周邊松竹依依。長公主身上猶帶著那股熟悉清香跨過門檻,伸手掀起紗簾的同時,同樣的清香更濃郁地向穿針撲來。室內潔淨,長案上齊整地擺了一隻只小木罐,牆面上掛了不少山水軸畫,那塊玉帛就掛在其中,並不顯眼,隱隱發出幽暗的光。 穿針看見那玉帛就觸心的難受,人僵直著邁不動腿腳。長公主過去取下那塊玉帛,拿了一木罐,揭了蓋子。穿針細細分辨,這才明白,長公主身上的正是長期熬制而沉澱凝結起的藥香。 長公主將木罐裡的藥粉倒在盛水的木盆裡,待藥粉徹底溶化,將手中的玉帛平整地放了下去。浸水的帛面慢慢地起了變化,冷霜兒描繪的南營地形圖清晰地浮現在穿針眼前,那些展翅翱翔的鷹睜著圓眼,似乎要將眼前看到的一切洞穿……穿針的臉色如雪般透明,嘴唇緊緊咬著,睫毛瑟瑟地抖動,淚水嘩地傾瀉而下。 她悲哀地哭出了聲,從意識到玉帛內有問題開始,她就被沉重的壓力壓得直不起腰來。她一直隱忍著,心中的疑問如天空雲層一浪浪翻湧,如今疑團徹底解開,人就散了架似的,想起肖彥和自己曾經拿著玉帛無邪的笑,心痛得被掏空一般。 那日她被押上城頭女牆,馬嘶像風,她哀傷的眼眸掠過滾滾風沙,她看見了赤烈馬上刀光劍影的他。依稀中,她好像聽到他在喚著「針兒」,風沙吹得他的黑髮輕舞飛揚,他的眼眸如此驚喜——她知道,他已經原諒她了。 她能原諒自己嗎?她的過錯,她願以一生去補償。 眼望著痛哭不已的穿針,長公主不由自主地伸手扶住了她,柔聲勸慰道:「別怪我在你傷口上灑鹽,孩子。你要明白,沒有這塊玉帛,這仗還是要打的,只是沒現在這般順利罷了。戰爭已到,逃都逃不開,你要勇敢去面對啊!」 穿針似乎平靜下來,停止了哭泣。柬國天氣比翼國清涼,掛在腮邊的淚水就像一粒冰珠,連心口都是涼涼的。自己到了柬國,距離他更遠了。此去經年,塵世離亂,她還能看到他戰袍飄飄的身影嗎? 六月中旬,戰爭進入膠著狀態,柬軍開始撒網似的在翼國境內全面鋪開。軺國君王給肖彥飛騎傳信,他已整編十萬精幹隊伍,由他親自統帥,從北向西策應肖彥。肖彥大喜,決定暫時放棄京城,兵分三路向東南、向西南逐漸滲透。 大軍驅動兩個時辰後,京城離肖彥的視野愈來愈遠。肖彥再次回頭,極目望去,碩大的孤城矗立在夏日殘陽之下,城頭旗甲鮮明,天際一道血紅將城牆染映得尤為壯麗。想起穿針城頭上飄渺的身影,一絲痛意驟然滲透了身心。 他心思敏捷,已經猜出了其中的奧妙,皺眉罵道:「夜氏父子,定是拿針兒吸引我的注意力,自己早先去別處排兵佈陣,攻我翼國軟肋,我也絕不上當!只是如此離開,苦了針兒了。」 旁邊騎馬的阮將軍猜到了他的心思:「王爺,我們故意叫陣三次,怎不見夜毅老賊帶瑉妃娘娘露面,莫非娘娘已遭受什麼不測?」 肖彥咬牙,沉聲道:「年內收復疆土,不滅了夜氏父子,誓不為人!」馬鞭一劈下令,「加快速度!」 軍隊戰車轔轔隆隆向遠方開進。 夏日的驕陽紅似火,滿園樹蔭遮馹,紫色的、紅色的花朵一團團一簇簇擁滿樹間,知了在上面時斷時續地叫著,空氣中漫漾著花兒淡雅的芬芳。 瑣窗外濃密的樹葉遮住了透灑進來的陽光,翠玲瓏裡稍顯陰涼。這段日子來,穿針除了身子疲乏無力,就是嗜睡。這會她又沉沉睡過去了,連手裡的薄絹紈扇掉在床下也渾然不知。 她睡得不舒服,眉心微微蹙著,胸脯一起一伏並不均勻,唇角抿得緊緊的,額角上有細密的汗珠滲出。 有人輕手輕腳地進來,撿起了地面上的紈扇,朝著她的臉龐輕輕地搖動。清風拂面,穿針感覺舒坦了,緊抿的唇角浮現出一絲恬淡的淺笑。 眼前春風浩蕩,飄過一莊又一莊的桃花林,她就是一隻飛在半空的風箏。她寂寞地飛著,等待著從遠方脈脈而來的溫暖的手掌,將她長長的絲帶收緊,讓她輕柔降落。終於,她聽到了馬蹄遝遝聲,肖彥的紅鬃馬如烈火,而他喚她的聲音柔情似水,她就在水與火的交融裡盈盈飄去,投向他寬闊的環抱中。 他的眼中帶著如在夢中的神情,抬起指尖輕輕拂開她纏繞面上的發,她清晰地感受到他溫熱的氣息漫過她的鼻尖,嘴唇從她的額角探索下去,最後與她輕輕相觸……她不安地躁動起來,呢噥了一聲,眼睛隨之睜開。 夜秋睿就坐在自己的面前,手中的紈扇一搖一搖的。他距離他很近,溫熱的氣息漫過,那唇卻是揚起,帶著興奮。 「穿針。」他看見她醒了,悠然喚著她的名字,那雙幽澈的眼睛異樣的明亮。 穿針猛然起身,手指不由撫住了自己的唇,心尖似被燙了一下,心中的仇恨一波波擴張開來。她一把抓起涼枕,朝著夜秋睿劈頭蓋臉砸去,嘴裡大聲吼叫著:「滾!滾出去!」 夜秋睿身形一閃,他的眼裡有瞬間的黯然:「穿針,我回來第一件事就是來見你,沒想到你這樣待我。」 穿針急促地喘著氣,順勢將旁邊盛涼水的茶罐也扔了過去,那茶罐是木制的,沒什麼份量,只在地面上撲通通的滾過。 「我不想見到你,出去!」穿針咬牙切齒地叫著,身子無可控制地顫抖。 夜秋睿看穿針見到他依舊如此激憤,俊美的臉上浮起一層陰霾:「你讓我出去?我就呆在這裡了,要去你出去!」 穿針聞言搖搖晃晃地走,人就像虛浮在半空中,輕薄的紗裙曳動。 「穿針,你怎麼瘦成這樣子?」他在後面突然叫道。 她只做未聞,輕飄飄的似乎踩在棉絮堆上。夜秋睿疾走幾步,穿針聽到後面的步履聲,慌亂地去撥門栓,夜秋睿粗大的手掌已經抓住了她,並將她的整個身子抵在了門板上。 「你是出不去的。」他明亮的眼眸掩飾不住狂熱的表情,刺得她呼吸若斷,「你出了這個院子,也出不了柬國!」 穿針憤怒地叫著,掙扎著,身子卻被他束縛得難以動彈。咫尺之間,他的吻帶著濃重的呼吸從容落下,輕綿綿地壓在了唇上。那一霎那,穿針的身子僵直在那裡,眼睛瞪得渾圓,連神智都似脫了竅,絕望的淚水滾滾而出。 夜秋睿視線上抬,凝視穿針片刻,用受傷的口吻道:「你還在恨著我。」 「我恨——恨極了。」穿針冷冷吐字,眼光飄蕩在遠處。那樣淒絕的表情,讓夜秋睿的心沉到了穀底。他放開了穿針,嘴角浮起一縷傷懷的笑,在屋內徘徊著走了幾步,內心的壓抑如潮水翻湧朝她宣洩。 「是的,我承認,一開始我是在騙你。我是太子,家仇、國仇,這些仇都要報,難道我也錯了?我騙你……我騙你可我騙不了自己的心!當我從姑姑口中聽說你跟定了肖彥,我有多傷心你知道不知道?我急匆匆趕來找你,你卻廖廖幾句『對不住』就把我打發走了!可我不恨你,因為我騙你在先,我恨我自己柬國太子的身份!」 他的眼裡泛起熠熠的水光,雙手不由自主地抓住穿針的兩肘:「穿針,我不甘心,我們之間的塵緣不是這樣想斷就斷的,是不是?你相信我,我們可以重新開始的,我還是你的夜公子,穿針……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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