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胭脂絕代之玉娉婷 | 上頁 下頁
九〇


  這樣的心境,五年前也發生過。那時,他聽說父皇決定將冷霜兒送去翼國和親,他也是氣盛之至跑去見父皇。而皇帝寥寥幾句,就將他徹底說服,加上柬國受難深重,舉國滿目瘡痍,憑一腔血洗家仇國恥的抱負,他隨即回去說服了淚水漣漣的冷霜兒。

  她本是冷傲倔強的,雪膚花貌下藏著對他的無限深情。她說自己是奇偉的女子,也只愛像他一般奇偉的男子。她愛他,愛得驚心動魄,愛得義無返顧,他輕輕幾句話便觸起她豪爽激情,那時侯,她一抹眼簾下的淚水,咬牙道:「睿哥,你說吧,霜兒該怎麼做?」

  是他親自抱她進入喜車裡,然後將攢珠綴花的繡鞋套在她的腳上,輕柔地撫摸。她微笑的眼眸如此堅執,他對她也微笑,自信地以為她不久就會回來……而最後,她卻離開了,留給他整整三年的傷感和悔恨。

  而今天,讓他豪情萬丈的,卻是另外一個女子。

  §傷高懷遠幾時窮

  「你是個絕頂聰明的人,從小學的是馭下之道,縱觀天下局勢,洞察秋毫,默識人的言行盡在你的掌控之中。這次怎麼像小孩子一樣,說話幼稚,不成體統!」

  寢宮裡,夜毅重重地將手中的棋子摔在棋盤上,對弈的內侍慌忙起來,恭身退了出去。

  「男人的事情該由男人解決,這刀光劍影的,兒臣不喜歡女人攪在其中。尤其是對肖彥,兒臣絕對有把握與他一對一對峙!」夜秋睿微仰著頭,臉上猶自帶了三分倨傲。

  「什麼時候你替那女人說話了?你是去迷惑她,而不是被她迷惑住。」夜毅站起來踱到夜秋睿面前,拿一雙陰鷙的眼眸看他,「如今她是父皇掌控戰局的一枚棋子,兒女情長抵得過家仇國仇嗎?」

  「夠了,一個冷霜兒已經夠了!」夜秋睿激動起來,眼睛裡有絲痛意一閃即逝,「當初,我跟霜兒好好的,要不是您想搞什麼美人計,拿這種話說服我,就不會讓她去送死!」

  夜毅氣得面色發青,在殿內來回打轉:「報應,真是報應!你清醒吧,她是肖彥的女人,這種人頂多只能是個玩偶,朕絕對不會允許你跟她交往!等戰事結束,父皇會找天下最美麗的女子補償給你的。」

  夜秋睿也不想跟夜毅多加爭執,冷聲道:「中興夜氏霸業,不是靠挾制一個弱女子便能成就的。父皇這法子只能用一次,一味固守京城無異作繭自縛,兒臣要的是整個翼國,讓肖氏一脈從此消失!此等事體,須迅雷不及掩耳,年內定局!」

  他甩袖而去,只留下短短的幾句話,震響在夜毅心底。夜毅若有所思地盯著兒子的背影,一股莫名的不祥彌漫全身:「這小子,生具龍性霸氣,智慧過人,就怕他迷糊在女人手裡……」

  一場戰爭後,肖彥暫不發兵,京城貌似沉靜下來,長公主決定回柬國老家去。

  天色尚早,她吩咐著兵卒、侍女將自己日常要用的物什搬到馬車內,二三輛不起眼的馬車,十幾名兵卒護衛,也就夠了。遠遠的,夜秋睿迎著晨曦朝她走來,白色的衣袍被朝霞染成了金色,而他的笑容也是燦爛的。

  長公主怔怔地望著他,仿佛看見他拉著霜兒的手,也是這樣的笑容,金色的霞光將他們映照得光彩奪目,旁邊的霜兒笑著叫了聲「娘」。

  「姑姑。」

  面前的夜秋睿恭身施禮,長公主驚醒過來,悵悵地問道:「夜郎……一個人過來?」

  在並州的南宮府,她習慣他稱她「老夫人」,自己管他叫「夜郎」,他們心照不宣地各自扮演各自的角色,直到一心想做繡活的穿針無意撞進了他們的眼簾。如今一切都過去了,她竟忘記改口了。

  「睿兒想請姑姑帶一個人回去。」夜秋睿在長公主面前一直是親密的,少了父親那裡的鋒芒。

  長公主心裡一動,說不出的滋味:「是她嗎?睿兒,你真的對她動心了。」

  以前一直以為他是屬於霜兒的,她也習慣將他既當侄子又當女婿看待,如今他的心落在別的女子身上了。男人的心就是這樣複雜善變,她管不住這些,因為霜兒已經死了。

  「穿針定是恨透我了,我怎麼帶她去柬國?」長公主不安地問。

  「姑姑會善待她,睿兒能肯定,她是不會恨您的。」夜秋睿含笑道,「讓她遠離戰爭,姑姑定也是這樣想的,對不對?」

  他深深地施了禮,背著陽光回去了。長公主沉吟,還是忍不住在後面問:「睿兒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?」

  「姑姑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?」夜秋睿反問,並不停止的,大踏步走。

  翼國西端的近江處,一座城堡矗立在綠色的山頭,幾片零星的莊園醉臥在綠色之中。

  時當夏日,眼前一片無垠的綠海,寬闊的官道出沒在綠海之間,宛如一條纖細的白線,縱是車馬轔轔旌旗連綿,也在這蒼茫綠海中渺小成蠕動的黑點。官道通向茫茫蒼蒼的綠浪盡頭,天地之壯闊便濃墨重彩地揮灑開來。

  此城堡有幾分險峻,又有幾分突兀,又取得個吉祥的地名——帝邑,讓連日受逃亡勞頓的肖沐大喜過望,示意眾人往帝邑方向趕。

  帝邑近在眼前,卻不料浩蕩江水阻斷去路。肖沐不識江水深淺,令輅車橫渡過去。正逢夏日大水之季,裝載大量財寶的輅車大部分軸斷輪折沉陷江水,還有人被大水沖走,小部分的也都是車身損壞難以行走,一時間整個江面哭喊連天。

  引線卻是鎮靜,並州發大水時,她見過這駭人場面。於是下令給全部車軸鐵籠各綁縛幾十條粗大麻繩,青壯的侍衛禁軍與宮人全部下水,在車兩邊拽住繩索,借著大水浮力將車輛半托在水面緩緩行進。雖是慢了一些,卻是一人一車未折,全數到岸。肖沐本來六神無主,也就隨便蕊妃做主,奇效一出,心裡也不由讚歎敬佩,忍不住去攜引線的手,表示親熱,引線並不領情,扭頭就走,把個肖沐悻悻地晾在後面。

  到得帝邑,那裡的州府趕來接駕。雖然連同肖沐都是皇家最顯貴的人,可眼下卻都是衣衫襤褸灰頭土臉,全然沒有了任何禮儀講究。皇上、娘娘們駕到,州府哪敢怠慢,騰出最好的院子給皇上,天天殺豬宰羊以敬龍顏。

  肖沐總算安頓妥當,舒了口氣。次日午後時分,驚人的消息傳來:京城早在他們出逃那日便遭淪陷,肖彥五萬大軍全軍覆滅。肖沐捶胸頓足,大哭一場。三日之後,聽得消息來報,王公大臣們已作鳥獸散,很多連夜逃出,牽動整座京城爆發逃亡大潮,到天亮時分,京城已經十室九空了。

  肖沐痛心疾首,也是無可奈何,想在帝邑這個邊塞地方求得一席生存之地,萬不得已去西面鄰國寄人籬下,請求蔽護。

  然則好景不長,西逃的難民尋著皇上的行跡而來。遠遠望去,哪裡是綠蔭官道,分明是一片車馬汪洋。到了晚間,遍野火把,遍野車馬,西逃者大多是商旅大族與貴胄富戶,動輒大車數百馬匹上千,車馬如潮人流如海,密匝匝遍佈原野。

  難民潮鋪天蓋地湧來,帝邑州府頓時慌了手腳。不到一萬人口的帝邑小城如何容納得這源源不斷的洶洶人潮?縱然是富戶逃亡自帶糧草,可這飲水、房屋、食鹽等又如何解決?何況堂堂天子在此,怎可與大群難民擠在一起?

  城外亂哄哄的,人們高呼著皇上,請求天子庇護。肖沐站在山坡上往下眺望,臉色灰敗。

  「車馬太多,目標大,柬軍追來如何是好?」他急得直跺腳。

  趕快召了州府與當地族老前來議事,最終合計出解困之策:教老弱婦幼進城,十六歲以上男子全部編為民軍,駐紮城外,做帝邑郊野防守。各族領族老們或騎馬或步行前去頒佈旨意,有幾名執事宮人跟隨記錄逃難人數。及至報來一歸總,肖沐驚得不能言語——帝邑城外竟然聚集了二十萬難民!

  起先二三日還算太平,郊野處秩序井然有序,到了第五天那些男人飽受風餐露宿、蚊蟲叮咬之苦,開始耐不住的騷動起來。他們一邊忙著野炊,一邊高聲嚷嚷著,公開對皇上棄國西逃表示不滿,人聲鼎沸哄哄嗡嗡。州府看得直皺眉頭,如此遍地炊煙,簡直是在指引柬軍的追殺方向。

  由於帝邑為翼國西面屏障,這裡始終有二萬守軍,州府下令部分守軍前去維持秩序,那些難民多是矜貴之人,哪容得被人呼來喚去的?雙方便有了摩擦,最後打罵械鬥起來。一時,滿山遍野一片廝殺叫喊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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