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胭脂絕代之玉娉婷 | 上頁 下頁
四七


  原來,肖彥想賞給她的,竟是他斷然不願的景辛宮!這裡曾經留有他的故事,他的殘夢,卻咬牙交付於她,不知他是下了何種的決心?

  世事難料啊!不久前她還彷徨在這裡,看雜草叢生,看墜葉飄滿香階,輕吐她不能說出的惘然與憂傷。而今,她搖身成為這裡的主人,每個門窗都為她打開,她可以自由地、隨意地走遍每個角角落落。

  卻為何,心中沒有那份喜悅?也許是因為太突然,不免有點惶恐的緣故。她清楚地明白自己與冷霜兒之間的天地之別:她是旁逸斜出,他對她是妥協,是讓步,沒有那種對冷霜兒的憐愛和寬容,心甘情願地看著冷霜兒在他面前任意妄為。

  「娘娘有所不知,您去並州的當天,王爺就命人開始修繕了,還下令必須在幾日內完成呢。」茱櫻在身旁絮絮說著,帶了難掩的得意。

  娘娘的境況與以前大相徑庭,王爺連景辛宮都給了娘娘,這正妃的位置就指日可待了。

  娘娘的位置坐得越穩,她們做奴才的臉上越是增光添色,說話也就理直氣壯了。

  穿針獨自站著,望著裝修一新的景辛宮,含著莫名的感動。那日他進了荔香院,環顧四周,說:「去了早些回來。」

  原來那不是一句所謂的警告,他是暗示她,他要把景辛宮送給她。

  她略略地閉上眼,陽光像一條金線,穿越景辛宮垣牆,刺進她的眼中。她的心,輕輕一痛。她垂下眼簾,眼淚悄悄滑落臉頰,落了一地的清冷。

  「很高興是不是?」

  後邊兀的一聲,她吃驚地轉過頭去,陳徽妃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身後。

  陳徽妃笑吟吟地走近她,髻雲高擁,一副雍容華貴的氣度。

  「三年多了,這景辛宮終是換了主人。」陳徽妃的眼睛看向冷霜兒的寢殿,眼波有點蕩漾不定,「妹妹性情柔順,連王爺也被你軟化了,足見妹妹非一般人可比。」

  穿針不解其意,輕輕一笑,等著陳徽妃繼續。陳徽妃的眼光移將過來,躊躇著,方將手伸進了穿針的手中。

  她的手指很涼,仿佛長期浸在冰水裡,讓穿針都有點瑟縮。手指的力道慢慢加大,那股寒意彌漫而上,她說話的語調又低如耳語,仿佛有森森之感。

  「西面的那堵牆雖是沒拆,可冷霜兒畢竟是在那裡吊死的。寢殿很富麗堂皇,她的東西原封不動地在裡面。有人還聽到她半夜的哭聲,她依然陰魂不散……你不怕嗎?」

  周圍的空氣驀地凝滯起來,仿佛有陰冷而神秘的暗流在周圍浮蕩,連說話的陳徽妃也感覺身上起了雞皮疙瘩,臉色一變,聲音微微抖動,「雖說只有我見過她,卻沒聽她說過幾句話,到死也沒見她笑過。」

  穿針慢慢鬆開陳徽妃的手,淺笑依舊,「正因為沒見過,就沒那種害怕感。這裡都裝繕一新,很美,很靜,是不是?」

  陳徽妃眼中似有一道光芒閃過,語氣加重,「王爺會到這裡來嗎?」

  穿針一愣。肖彥是不會,不,是不敢進來的。她籲了口氣,看向偏殿,轉眼變成滿不在乎的樣子,道:「她的東西是她的,我可以住在偏殿裡。服侍的人別太多,妹妹向來喜歡冷清,人太多倒不舒服了。」

  她不緊不慢地回答著。深深的失望毫無掩飾地抹上了陳徽妃的臉,她回眸淡淡對眾人吩咐:「照瑉妃娘娘的喜好佈置吧。」

  陳徽妃一走,穿針果然吩咐宮人將荔香院臥房的東西搬進偏殿去。那偏殿原先是供冷霜兒參佛拜神之用,冷霜兒不喜歡,偌大的地方一直空著。忙活了半日,等穿針進去,與住在荔香院並無多少差別。

  冷霜兒的寢殿就在前面玉荷池的西面,被參天的銀杉遮住了一角,葉片在陽光照耀下,銀光閃閃。兩邊各有一門,系作鐘形,南邊的那道門正通向西邊的花園。從外形看,寢殿灰筒瓦壟的簷頂,周圍雕樑畫棟,氣派非凡。

  穿針輕輕推門進去。因為已經開窗通風,一股似蘭非麝的清香撲面,首先映入眼中的是點翠鳳鳥花卉掛屏,正間東西兩側花梨木碧紗櫥,桌椅盡是紫檀木湊成,退光漆面,床上撤了錦繡緞被,有點空,張掛著五彩綢縫製的幔帳。周圍金鼎銅壺器色斑然,絲絲縷縷的陽光透入,愈顯得玉宇澄清,一派奢靡豪華的景象。

  穿針一手輕輕扶住床框,環視四周,那塊玉帛到底在哪兒?

  她不急,她會慢慢找。

  喚茱櫻淺畫往殿內放一圓桌,焚一爐百和香,香雲繚繞間,穿針合目拜了三拜。

  她就這樣佇立著。

  氤氳的空氣中,她依稀看見冷霜兒靠在羅帷內,一彎玉臂做著枕頭,秋波懶懶地閉著,一雙白璧無瑕的小腳斜露出衾外……

  「冷霜兒。」她喃喃地低喚,「你能告訴我,你為何要尋死?」

  床是空的,一切都是自己的想像。

  她自顧自說著,心裡那些難解的結始終糾纏著她,難以排遣,「你知道嗎?你一走,把他的心帶走了……如今我來了,你到底要我幫你做些什麼?」

  穿針沉沉地歎了口氣。冷霜兒真的走了,等自己找到了那塊玉帛,也該離開這裡了吧?

  從冷霜兒的寢殿出來,穿針又在偏殿忙活著。等廚房端來了膳飯,她從窗內望去,不覺已是日落晚暮了。

  她想起肖彥還在等著她,正要出去,雯妃琬玉來了。

  「我剛來看你,你就急著要走了。」琬玉開玩笑道,「不耽誤你時辰,說幾句話就走。」

  穿針見琬玉的氣色不大好,隱隱地泛了點黃,便關心道:「可是胃病又犯了?」

  琬玉苦笑,「這病好一陣壞一陣的,習慣了。中午還不舒服,睡了一覺,想著你回來了,這病又好了。」

  穿針笑起來,「把我當靈丹妙藥了。早知道你這樣,我就早點回來看你。」

  「你想回來,王爺也不放的。」琬玉脫口而出,想了想,又輕歎,「姐姐沒任何妒意。妹妹柔中帶剛,非平庸之輩,將來必是修來好福。只是想著自己,有點心酸……」

  穿針微訝。她是被肖彥秘密接進東瀛神宮的,琬玉怎知道?

  「也沒待多少日子,王爺就想回來了。」她笑著回答。

  「別說多少日子,就是一天,邢妃也會暴跳如雷的。」琬玉笑起來,「我也是有事找她,無意聽到她在發脾氣,碰巧聽到了。」

  聞言,穿針的臉上終是失了顏色,腦子嗡嗡亂叫。其實她應該懷疑那兩名蓑衣人是邢妃派去的——她的父親是將軍,抽調兩名兵士輕而易舉。想起引線曾經跟她走得近,不能不讓她心驚肉跳。

  步輦抬著她走,但見柳陰暗處熒光閃閃,沿路蟲鳴聲歡暢。透了燭光的晉王寢殿外煙靄淡淡,她輕移蓮步,遠遠看到肖彥縹緲的身影像迎風搖曳的樹枝。他抬眼悠閒地觀賞著皎潔明月,等她走近,眉梢動了動。

  「這景辛宮一定有迷人處,連回來侍候本王也忘了。」

  穿針哧地一笑,回應道:「王爺賞給臣妾的東西太大了,臣妾至今還看不夠。」

  肖彥沒有直面回答,只是望天吟道:「月出皎兮,佼人僚兮。氣融潔而照遠,質明潤而貞虛,弱不廢照,清不激汙。」

  吟罷,朝她伸出手來。

  穿針抿嘴笑了。她並未完全懂得個中的意思,但看他神情怡然,那副陶醉令她也受了感染。她接住他的手,扶著他進了寢殿。

  走近內殿時,內侍已點著琺瑯牆上的燈盞,室內亮堂起來。穿針一揮衣袖,內侍鞠身退了出去。燭光搖曳著,穿針利落地整理完錦被,幫肖彥褪了外衫。白羅緞內衣裡紗布依舊纏著,只是沒有了先前的厚實,穿針不由伸手在上面輕柔地撫過,舒了口氣。

  「過幾日便可結痂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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