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胭脂絕代之玉娉婷 | 上頁 下頁 |
四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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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眼睫動了動,一抹促狹的笑意浮在臉上,這才緩緩張開了眼睛。 「你敢這樣叫本王?」 穿針心下無可名狀地釋然。她籲了口氣,殿內的燭火浮動著一縷水煙紅,覆在她的眉目間。 肖彥下意識地想去握穿針的手,卻觸動了身上的傷,痛得他呲牙咧嘴起來。 「王爺……」穿針又抖聲叫了他一聲。 肖彥卻輕笑起來,「這段日子不能抱你了,龔穿針。我這裡被該死的太醫纏住了綁帶,不能動。」 他連「本王」的自稱都省了,低眼看自己的前胸。穿針輕撩開半敞的袍襟,發現肖彥整個胸部被厚厚的白紗纏了個嚴嚴實實,隱隱地還有殷紅的血絲混著藥草汁滲出,看得人觸目驚心。 「怎麼傷成這樣?」穿針低喃一句。她勉力眨了眨眼,輕輕地攏了袍襟,忽地一歎,心疼道:「臣妾去了這些天,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。」 「五天前,一夥人夜襲南營,幸好我帶阮將軍等人及時趕到,南營大帳保住了,兵馬傷亡還是很嚴重。」肖彥的神色凝重,劍眉又緊蹙起來。 穿針默然。算來肖彥受傷那日自己還去靜竇寺燒香,如果心裡沒想法,那夜正好回王府了。她在韓嶺村賴著不想離開,光想著被人盯梢的事,可曾知道肖彥正飽受著箭傷的痛苦?說到底自己是他的妾,剛才還板著臉要回去……想到這裡她心生愧意,默默地垂下了眼簾。 肖彥見她不言不語地坐在身邊,眼睛在她的面上細審半晌,臉上有了少見的趣意,「還在為剛才的事情自責吧?別多想,好好服侍我就是。你可要倍感榮幸,我這受傷的消息可是封鎖得極為嚴密,府裡更是無人知曉。」 穿針心念一陣恍惚,難道自己搞錯了,那兩名跟蹤盯梢的蓑衣人不是他派去的? 那又是誰的? 內侍捧著煎好的藥呈上來,太醫又過來檢驗,殿內濃厚的藥氣緩滯流動。穿針接到手中,親自嘗了一口。 燭光帶著金色的光暈垂籠下來,穿針的臉上是那麼的平靜,肖彥怔怔地注視著她的舉動。穿針輕柔地拾起了手中的銀勺,一勺一勺地將藥喂進他口中。 穿針低垂的容顏下,衣衫上的石榴紅渲成一團柔和的光暈,絲絲秀髮鋪散在胸前,閃著熠熠的流光。肖彥望著,心裡滿是暖暖溫溫。 半晌,最後一口藥咽下,肖彥緩緩開口,卻是一聲愜意的歎息,「真安靜啊……」 夜已過了三更,珍珠寶簾悄然垂下銀鉤。穿針嫌殿內藥味濃重,又勸肖彥說保持空氣流通對傷情恢復有好處,瑣窗開著,一輪冰月從西邊的烏柏罅隙間浮出,銀白澄澈的光輝瀉進窗內。清空無塵,秋風尚帶清爽,那股帶著花香的空氣在殿內漫漫徜徉。 肖彥低眸,望著枕在榻下的穿針。燭光搖曳,隱約見那長長的睫毛顫了顫,在白膩如玉的肌膚上投過一道青影,淺淺的,卻有些撩人。因為換了寬大而厚實的男子深衣,她嬌小的身軀被好好地遮掩住了。此時她蜷縮的雙足慵懶地伸了伸,映著燭光,單薄得近乎無骨剔透。 他有了伸手摩挲的欲望,卻又動彈不得,無奈中他輕喚:「龔穿針。」 榻下沒有動靜,凹凸有致的胸部平穩地起伏著。望著窗外深的夜,肖彥有點失望地將目光移向頭上的幔帳,低喃道:「定是睡著了,本想講個人給她聽……」 穿針的身子動了一下,平穩的呼吸突然紊亂了。 「是妾身認識的嗎?」她幽幽地問了一句。 肖彥聽到她說話一愣,隨即搖頭輕笑,「你不認識,不過與你有點像。」他說完有點恍惚,又嘟噥了一句:「像嗎?也不像。」 今晚的他有點衝動,或許剛從死神身邊逃脫出來,讓他有了珍惜眼前的意念。他專注地看著榻下的這個貌似平凡的女子,淡定的怡然之色,從容的清淺之音,施了魔般讓他浮躁不定的心迅速地平捺下來。 春江花朝秋月夜,他又記起那人的模樣,也是有著一雙纖足的麗人,就在眼前。 「妾身的樣子像她嗎?」穿針又問。 「不像。她的樣子……不是淡,是……冷。」他苦思冥想著。說出那個「冷」字,那股熟悉的寒意自然而然地彌漫至全身,他不由得閉上了眼。 他清楚地記起他們的洞房花燭夜,她兀自掀了頭上的紅蓋頭,朝著他微微一笑,極嫵媚的,也極冷酷地說道:「我可以嫁給你,但身子是我的,心是我的,肖彥,你別碰它。」 那時的他年少輕狂,卻被她美麗的容貌震得目瞪口呆。她用一種輕盈的姿勢,就輕而易舉地將他征服。人世間的事便是如此奇特,越是抗拒與不屑,越讓他饒有興趣地表示迎合。而在那時,他是不忍與不舍的,抑或出自那份自信,於是他笑著回答她:「好,你我定個君子協定,一年如何?」 一年,他堅持著他的諾言,但因為骨子裡那一番驕傲,他納了陳徽妃來刺激她。然而,那效果微乎甚微。每一夜或隔幾夜,他一一細數著與她的過往,看她輕撩著纖纖玉足,高傲地在錦繡地毯上踏步,每一步,在他眼裡就是一次最豔麗的綻放…… 「我把全翼國最美的衣服,最美的繡鞋都搬進她的寢宮。」他自嘲地笑。 那時確實太年輕了,總以為憑自己超然的才能與絕世的才情,能留她一個燦爛的笑,求得他與她之間的幸福與圓滿。 結果,當一年後的春風再次迢迢而來,她卻以一種決然的姿勢,走完自己的一生,無聲無息,遺下他孤單而落魄的魂。 「你們吵了?」穿針問得很輕,卻字字清晰。 「不說了。」一抹突如其來的挫敗感湧上心頭,他輕歎一聲,不再言語。 穿針從地毯上起來,輕撩幔帳看去,肖彥閉目睡著,眉目間依舊微微蹙著。她輕輕地將錦被的一角掖緊,無聲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。 他的心門在向她緩緩打開,哪怕是細小的一條縫,她也心滿意足了。冷霜兒在自盡的那夜肯定與肖彥有過一場爭執,或許他的話傷了她?又或許肖彥發現了什麼? 不想了不想了。她感到倦意一陣一陣地襲來,於是朦朧地睡去。 而在迷糊的那一瞬間,夜秋睿白色的身影再次在腦海裡閃過。穿針這才發現,肖彥今夜的敘述,就遠遠超過她與夜秋睿之間全部的對話。或許因為羞澀,她實在不知道,相逢後她該與他說些什麼。 相逢不如懷念吧。 白日裡的東瀛神宮也是安靜的,宮人、太醫來來去去也是悄然無聲。陽光從瑣窗透進來,灑下一地的清輝。 穿針安靜地待在殿內,有時隨手翻閱著書架上的麻紙,因為識字不多,她很困惑,只好又換了一本。這個時候肖彥就會笑話她,因為情緒好,他的話語裡有了輕鬆,穿針只是抿了抿嘴任憑他笑。這樣的氣氛很助於傷勢恢復,肖彥的臉色日漸紅潤。 殿外不遠處是葡萄架的長廊,花時一片絢爛,林木蔥郁,地方空闊。穿針喜歡在那裡流連行步,透過龍紋空心磚的拱門還能看見殿外的景致。空闊處又是花團錦簇,桂馥蘭香,令人心曠神怡,有洗濯塵世浮華之感。 這日肖彥歇了,她又來到這片天地。秋高氣爽,桂香撲鼻,她款步漫走在花木叢間。此時起了一陣風,她不經意地抬頭,細碎的花瓣飄落,撒在了她身上。她伸手觸摸那片殘紅,抿嘴笑了。 「美哉!」有人驚歎。 她驚詫地望過去,皇帝肖沐站在拱門下,晶亮著眼睛,笑吟吟地看著她。雖是沒穿象徵至尊皇權的明黃龍袍,那身棗紅愈發襯得他面白唇紅,一片陽光。 穿針過去跪地施禮,肖沐見周圍無人,便含笑道:「見朕不必如此大禮,瑉妃。」 他跨前一步扶起穿針。穿針見肖沐並未放手,依然目不轉睛地看著她,感到窘迫,垂首輕輕地往後退了退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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