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胭脂絕代之玉娉婷 | 上頁 下頁
四四


  然而第六天肖彥終是派人傳話過來,要她回王府。泥石路上,雙駕宮車已經等候多時。

  穿針無奈跟娘告別,將自己的衣裙首飾都留給了引線。

  「線兒,姐沒什麼好給你的,這些你先用著。」她把衣飾都放在了引線的床上,語氣淡淡的。

  對引線她依然不舍,但自己往後的日子難以預料,還是讓引線待在韓嶺村,免得出去又要惹事。這次自己說到底沒被抓住什麼把柄,但誰知道以後又會怎樣?還是步步小心才好。

  「姐。」

  引線心想,自己這次撒謊定是惹惱了龔穿針,暫且穩住她的心,以後不怕沒機會。於是她乖巧地叫了一聲。

  穿針果然笑了——這是她從靜竇寺回來後,第一個舒心的笑。她撫了撫引線的頭髮,下了樓。

  而在回去的路上,她一直垂眉思忖著,這次回府後,肖彥又將如何對待她?

  翼國自從五年前晉王肖彥南征,柬國歸順,並以京城為都,不斷向外擴張勢力。這幾年來,已發展成為沃野千里、連城數十的強國。國勢日盛,皇帝肖沐開始大興土木,一條長河橫亙,將京城分為南北二城。在北城西部,分別建造了幾所皇家御苑,王公勳貴們的華宅散佈,宛如群星燦爛,點綴其間。

  肖沐的東瀛神宮最有特色。極目遠望,但見參差櫛比的殿宇隱在千樹萬花中,宛如一條金鳳的遠影閃爍天邊;裡面多奇山怪石、幽洞流泉,四面清雅幽靜;在日明月清之夜,有春花姣妍欲語,何似人間的意境。

  此時的肖彥正宿在東瀛神宮內。

  穿針的雙駕宮車並未向晉王府的方向,而是往西北方繼續趕路,徑直朝東瀛神宮奔去。

  掀了車簾,穿針疑惑地望前面。行宮外束甲侍衛森然肅立,馬車前的隨從侍衛不知說了什麼,馬車大搖大擺地進了朱漆大門。

  夕陽慢慢向西天墜去,苑內更顯幽靜。綠蔭間鳥聲不絕,不時有陣陣花草香襲鼻而來。過了玉帶橋,曲岸深處,一座寢宮兀現。亭榭廊軒錯落,宛然山脈的層疊連綿。

  下了馬車的穿針彷徨著不知如何進入,有內侍過來在前引路。軒外落葉無聲,庭院寂靜處,玉簪花開得正旺。前後幾人迤邐而行,步子都小心謹慎的,落得極輕,讓穿針心裡一陣緊似一陣。

  一掀簾子進了內殿,便有一種藥草的氣息撲面而來,卻沒有龍涎香的味道。穿針細看時才辨清,飛龍繞柱間,滿目木質書架,書案、卷宗層疊,幾案上堆滿了詩箋、扇葉和筆具,晉王肖彥就斜倚在榻幾上。

  穿針福了禮,面對著肖彥,盈盈而立。

  「幾日沒見了,龔穿針?」肖彥的聲音悶悶的,很不清晰。

  「王爺喚妾身過來何事?」穿針臉上依舊淡淡的神色。

  肖彥的左手慢慢地抬了抬,又慢慢地放在扶手上。半明半晦的光下,他就定定地望著她,然後悠然一笑,「怕你去娘家後,心留在那裡,不想回了。」

  因為心裡有陰雲,穿針的臉上有說不出的慵散和無奈,眼中也微微閃過一絲黯然。她咬了咬下唇,回道:「妾身離一年之期還遠著呢,怎會不想回了?」

  肖彥聞言,臉上那抹笑迅速消失了。他若有所思地看住穿針,「發生什麼事了?為何這般有氣無力的?」

  「妾身有點累。」穿針低下了頭,心裡冷澀地笑。

  他這副若無其事的樣子,裝給誰看?

  「本來是想讓你過來侍候本王的,」肖彥的聲音淡了,仿佛讓穿針過來只是不經意想起,不屑一提,「你若很累,就回去吧。」

  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耐性,合目不說話了。

  殿內沒有設香爐,燭光層層冉冉,他就這麼一直坐著。蠟燭燃了大半,正滴滴答答地順著紅木的凹雕流淌而下,而他也並沒有喚外面宮人的意思。空氣僵硬得近似窒息,在無底的沉默中,穿針開口道:「妾身告退了。」

  肖彥並未睜眼,連揮手示意的動作都懶得動。

  穿針只覺體內冰寒驟生,徑直轉身而走,裙幅飄動,不落半點留戀。

  肖彥自始至終沒有叫她。

  天色陰暗下來,微暖的空氣開始有了涼意,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透過輕薄的煙霞,濛濛暈暈望去,道路兩邊的樹木覆蓋下來,那壓抑的感覺使穿針無所適從。她有點失神地站住,正看見廊下一行暗紅色的宮人擁著手提藥箱的太醫魚貫而來。

  他們經過穿針面前,朝著她垂目施禮,「瑉妃娘娘。」

  穿針的眼光死盯在太醫的藥箱上,聲音有了些許的顫抖,「是去王爺那裡嗎?」

  「王爺傷勢嚴重,臣奉旨一日三次察看傷情。」太醫恭聲答道。

  穿針驚得倒抽了口冷氣,傻愣愣地站著,迷糊中只見宮人、太醫的身影已經隱進了寢殿。晚風拂來清涼,她不禁打了個冷顫。

  她撫住了自己的雙臂,雙手入骨入髓的涼。隱隱地有鐘鼓聲響起,沉轟遲重的一聲聲,穿越重重宮牆,擊打在她的心膜上。她抬眼望瞭望寢殿,再次撩起裙擺朝那個方向走去。

  方跨進門檻,穿針便見太醫和幾名宮人都伏跪在地面上,肖彥閉著眼睛一言不發,燭光染得他的臉色異常蒼白,周圍一片岑寂。

  穿針極輕的腳步有點虛浮,幾乎悄無聲息地飄到了肖彥的榻前。

  跪在地上的宮人立時靜悄悄地退了出去,連太醫也垂手退到了靠殿門的角落。

  「他怎麼啦?」那聲音分明從穿針的口中吐出,在殿內迂回顫動著,連她自己也感覺很陌生。

  「王爺左胸受了箭傷,幸沒傷及要害,只是那箭頭有毒,傷情就重了。王爺昨夜才醒過來……」太醫稟道。

  殿內已經點了四方燭臺,支支蠟燭把殿內照得亮如白晝。肖彥微蹙著眉心,頭無力地半垂著,黑發散在青白色的衣下。穿針心裡忽然升起了一種恐懼,不由跪在榻幾前,伸出手指顫顫地探他的鼻息。

  他可不要有事啊……

  她從來沒想過周圍有人死去,何況這個男人跟自己如此的親密。他吻過她,抱過她,朝著她說過呢喃溫軟的話……原來,一個驕矜冷傲於萬眾之上的王爺,也是個鮮活的人,他的生命也會如平常人一般的脆弱。

  她低頭看他蒼白的臉,想像著他似冰淡漠的聲音,和身上那股似無微有的清香。她不明白,他年輕的睡去的眉間為何如此滄桑,仿佛這一世總似亂世漂萍,無所歸依。

  穿針的唇微微抖著,開開合合,「王爺……」

  他依然沒反應,安靜得好像永遠都不會醒來。

  她失措地撫住了他的手,忍不住輕喚一聲:「肖彥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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