胭脂絕代之玉娉婷(34)_三月暮雪

三四

　　還有一句話卻沒有說出口，反正她遇上邢妃只能自認倒黴。而跟另外一個人比起來，更算不了什麼。

　　肖彥一手攥住了她的手腕，面上的冷鷙愈加陰沉，兩眼凝視著她，「你真的這麼想？」

　　穿針迅速地冷靜下來，神情鎮定地說：「妾身想說的是，請王爺以後別拿妾身當賭注。」

　　肖彥頓時啞口無言。那雙暗黑的眸子，在陽光下愈發顯得幽深。

　　「你站在那裡，真讓本王以為是她來了。」此時肖彥轉眸看向遠處穿針站立過的山坡，聲音極細，聽不出任何情緒。

　　「可妾身不是。」穿針定定地望住肖彥，說話清楚。

　　風漸漸吹得緊了，一陣一陣的，好像在催著兩個人快些回去。這樣的山色中，穿針近在咫尺的容顏漸漸模糊，只有兩泓清澈的眼眸留在他的眼中。

　　他抬手想觸摸那份靈動，又似猶豫。看過了太多的幻滅，當初的夢已無跡可尋，這世間沒有再美的事物了，那些美好早已被無情的現實一截截割斷了。

　　穿針始終未曾移動雙目，一瞬不瞬地直視著肖彥，明亮如雪的眼眸逼得肖彥敗下陣來，他首先挪開了眼。而在垂下眼簾的同時，他緩慢地放下了手，徑直往前走。

　　穿針跟在後面，沉默地望著他的背影。他走得很慢，袍角瞬間展開，又瞬間抖落。

　　肖彥，總有一天，我會讓你從隱秘的角落裡出來，主動扯出那段往事的。

　　她在心裡呐喊道。

　　湖畔，皇帝肖沐正在怒氣衝衝地訓斥著。所有的人都跪在地面上，邢妃正抽泣著抹眼淚。

　　穿針過去時，聽見肖沐對一眾侍衛道：「你們也是，都如何守衛的？這皇家禁苑，竟會發生這種事！」

　　他的聲音很大，眉宇間的神色宛如出鞘的刀劍。他本是親切而溫和的皇帝，這樣的發火是極為少見的，於是眾人都被駭得噤若寒蟬。

　　狩獵結束了，因為穿針事件，肖彥沒獵上野豹子。眾宮人侍衛抬著戰利品上路，穿針坐在馬車內，正看見幾名侍衛抬著一隻四肢朝天的公鹿經過。那公鹿渾身抽搐著，背側被矛頭刺中直插鹿心，一縷血沫從嘴角流出……

　　她疲憊地斜倚在車架邊。

　　太陽慢慢往西邊移動，鼓號聲中，通往晉王府的道路重新肅穆起來。穿針挪了一下困倦的身子，感覺身上、腳上、手上都酸澀澀地疼，簾子外已經看見了王府恢弘的門樓。

　　車軲轆聲停止了，好像前面的馬匹都停止了行進，隱約還有人的吵鬧聲。她驚疑地往府門方向望去。

　　府門外一抹粉紅的身影在閃動，那熟悉的人兒正在理直氣壯地跟守衛爭吵著什麼。此時肖彥已經下馬走了過去，門外的人都齊齊跪下了。

　　穿針的心裡驀地騰起一股暖流，她驚喜地喚出聲來。

　　「線兒！」

　　跪在地面上的引線聽到呼喚聲，只掃了一眼，依稀瞧見穿針因步態微快略顯蹣跚的身姿，就羞澀地朝著肖彥垂下眉去。

　　「穿針引線……」站在面前的肖彥沉吟，見引線突地茫茫然抬頭，嘴角不禁挑起一絲笑意，「本王想起來了，你叫引線。可是來見你家姐姐？」

　　「線兒。」引線剛想回答，穿針又叫了她一聲，讓她不情願地咽了口。

　　肖彥轉眸對穿針叮嚀一句：「既是女眷進來，陳徽妃會安排的。」說完，回身朝侍衛示意，大踏步地進了府門。

　　穿針拉起引線，連聲問道：「你怎麼會來？家裡好嗎？爹的腿怎麼樣了？」

　　引線的目光凝住肖彥修長的背影，等那背影消失在府門內，似才醒悟過來，「我在家裡待不下去了，出來找你躲些日子。」

　　「發生什麼事了？」穿針關切地問。

　　引線漫不經心地回答道：「劉家想娶我，送了聘禮來。你知道爹一向貪財，竟然收下了。我不肯，爹說家裡已經有一個王妃了，不想再指望我了。我一生氣，對洛兒說去京城找你，就過來了……」

　　劉家是韓嶺村一帶有名的財主，引線不為錢財所動，穿針自然支持她。可是她進王府也不是長久之計，王府不會允許女眷隨隨便便地住進府內，其他的人又會怎麼看待？不知道引線對上次的事情是否還在耿耿於懷，可是她的心裡依然內疚，這次她做姐姐的要為引線的將來想得周全點才是。

　　引線見穿針沉默著，臉色就陰沉下來。

　　府門外驅車的、牽馬的、抬鹿的，又有宮人挽了步輦出來迎接各院的主子，場面一派忙碌。陳徽妃由侍女攙扶著，緩步朝姐妹倆走去。站在瑉妃面前的小女子身量苗條，五官精巧絕倫，一雙秋水明眸更是嫵媚動人，的確是難得一見的天姿絕色。那套粉紅雖顯得她柳腰纖纖，因為粗廉反而俗氣了，讓明眼人一瞧便是村姑裝束。

　　此時她正沖著瑉妃生氣道：「你不接納我就算了，我自己找地方投宿去，就是討飯我也不來求你！」

　　「我不是這意思。」瑉妃好像很怕她，失去了往常的淡定，急急解釋著，「這裡是王府，不是自己的家，不能……」

　　「怎麼不是自己的家？」陳徽妃脫口道。

　　穿針見是陳徽妃，讓引線見了禮。陳徽妃打量引線，笑道：「並州離京城遠著呢，你妹妹這趟來不容易，做姐姐的理應好生招待才是。你那荔香院雖小，騰個廂房出來還是有的，等會兒我差人收拾去。」

　　引線見陳徽妃這般親切，便甜甜地謝道：「娘娘人好心好，奴婢恭祝娘娘洪福齊天。」

　　陳徽妃笑出聲來，「看這小嘴抹油似的。王府自有王府的規矩，你冰雪聰明，自會一點就通。」

　　穿針謝了，姐妹倆目送陳徽妃進去。穿針見引線的臉色緩和下來，便含笑牽住引線的手。引線也沒拒絕，姐妹倆並排進了府門。

　　剛跨過門檻，就聽後面關門聲哐啷響起，引線不禁回頭去看，見那朱漆大門緊閉，不露出一絲縫隙。寂靜中，裡面的侍衛腰系長刀，威武森嚴地把守。這樣的架勢引線已經領受過了，但此時她的心仍忍不住怦怦地急跳。

　　坐在步輦上，穿針和引線一前一後回去荔香院。周圍層樓疊簷，曲徑通幽，奇花異草掩映在或高或低的樹林間，天空中鳥來鳥往，各種幽香撲面。引線看傻了，眼光迷離流轉，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興奮。

　　「姐，你的荔香院在哪？怎麼還沒到呢？」她的心情一放鬆，聲音帶了愉悅。

　　「快了，前面就是。」穿針聽到引線叫她姐，滿心喜悅地抿了抿嘴。

　　茱櫻和淺畫早候在屏門外，引線下了輦，左右環顧，心中的失望直直地衝口而出，「這一路走來，你住的地方最寒酸了，王爺待你不好？」

　　穿針淡淡地一笑，拉她進了臥房，吩咐茱櫻給引線倒水，自己去櫥櫃裡替引線找衣服。

　　茱櫻提了水盆進來，淺畫又端了一盞茉莉的香茗放在引線的面前。引線氣焰向來極盛，雖知道她們都是穿針貼身侍女，卻也不怎麼把她們放在眼裡，冷冷地掃了一眼，自顧自端起喝了一口，「看你過得真寫意，在府裡有人伺候，出去還前呼後擁的，哪像我？活著真受罪。」

　　「線兒，姐姐的衣裙不多，你來看看哪件你喜歡。」穿針討好地喚她。引線一聽，放了茶盞過去翻櫥子。

　　茱櫻和淺畫面面相覷。兩人悄然退到外室，便小聲地嘀咕開了。

　　「這姐妹倆性情怎相差那麼大呢？」茱櫻有點納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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