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胭脂絕代之玉娉婷 | 上頁 下頁


  「誰死了?」穿針不由自主地停止了腳步。

  「以前的晉王妃,三年前不知怎的上吊死了。」

  穿針瞪大了眼睛,「是在這裡吊死的?」

  秋荷手指西邊,撇撇嘴,「就在西院的樹下被人發現的,吊了一夜了。他們把她抬出來時我都不敢過去,只是遠遠地看。聽說脖子勒得很長,真可怕……」秋荷四向張望,神情有點緊張。

  那時秋荷年齡也不大,活生生的晉王妃一夜間竟死了,時光倒轉依然讓她毛骨悚然。

  「你看見她穿什麼顏色的衣袍?」問這話時,穿針也緊張。

  秋荷看了看穿針,似乎感覺穿針的問題很古怪,但她還是不假思索地回答:「一件紫色拖地的。她是柬國的郡主,自然穿得最好了。」

  柬國是翼國的鄰國,邊境烽火連綿不斷。五年前當上晉王的肖彥率兵親征,所向披靡。柬國求和,肖彥撤軍。一年後兩國聯姻,柬國郡主嫁給晉王肖彥,聽說整個京城花團錦簇、鼓樂喧天,熱鬧了好些日子。連穿針那裡的百姓也是奔走相告,都說當今晉王爺剛過免冠之年,卻做了順天心順民心的大事,國家長治久安,歲稔人豐是指日可待了。

  穿針萬沒想到那郡主只做了一年的晉王妃就薨了,連一向喜歡包打聽的龔父也沒提起,說明晉王妃的死是低調處理的。

  來時風風光光,渲盡繁華,去後如飛花抖落無聲無息。穿針在震動中惋歎,那個年輕的郡主,當她踏入翼國這塊新土地時,可曾意識到此生的幸福正如前夕清月,只留給她一年的生命?

  有風泠泠,自圍牆磚間穿梭而過。

  穿針並沒有因那晚如夢的幻景感到恐懼。回想起月光下那張精緻而悲絕的臉,她想,郡主是在怎樣的情況下毅然決然選擇了這條路的?

  「晉王對她不好嗎?」

  秋荷輕笑一聲,「不是不好,是太好了。我是服侍陳徽妃的,老聽她歎息,說今晚王爺一定又宿在那個冷霜兒宮裡了。」

  「冷霜兒?她叫冷霜兒……」穿針嘴裡呢喃著。

  冷霜兒盤金龍鳳刺繡的綾羅富麗繁華。這是一場世上最華麗的姻緣,在一個王爺與一個郡主之間,卻如同晚秋的頹葉,轉折飄落,敗了。

  何等可惜!

  「冷霜兒死後,王爺又納了邢妃、雯妃,陳徽妃才有出頭日子了。」秋荷還在滔滔不絕,或許這種事在心底壓抑太久,大有不吐不快之勢。

  秋荷說著引穿針走過一道偏門。前面一棵大槐樹下,兩個宮女正在對立著爭吵。想是以為這裡無人,她們爭吵的聲音清晰可聞。

  「我說不行,就是不行!」一個宮女怒衝衝道,「貼這東西沒用,邢妃肯定起疑心。」

  「那怎麼辦?總不能將毀了的給她穿。她一發怒,定要取了你我的性命……」另一個宮女帶著哭腔。

  這時,她們猛地見到穿針和秋荷走入,忙停止了爭吵。一個宮女慌亂地將手中團起的東西藏到背後。

  眼尖的秋荷厲聲問道:「你們後面的是什麼?」

  兩宮女面面相覷,但還是乖乖地將手中的東西交給了秋荷。秋荷疑惑地攤開,原來是一套石榴紅暗紋綾合歡襦,大朵大朵的牡丹,左襟上新貼的一片金箔鴨紋閃爍炫目。

  秋荷凝看那一片金箔的鴨紋,微皺眉頭,用手指一揭,一塊被煙熏的痕跡赫然入目。兩宮女見被秋荷識破,雙雙跪地哀求。

  「求姐姐千萬別告訴我家娘娘。咱也是無意將燭臺翻了,蠟油滴到邢妃娘娘的衣服上……」

  秋荷將手中的合歡襦塞到對方懷裡,「你們家的事,跟我無關。你們自己想辦法去!」說完,叫了在旁凝神細看的穿針,「邢妃的事咱管不著,走。」

  穿針並未理會,拿過合歡襦仔細看過,對眼淚汪汪的宮女說道:「金箔這般薄脆,遇上一絲風息就會化碎掉,怎好使用?還不如在這裡繡片葉子,跟牡丹相配甚好。」

  兩宮女喜出望外,「姐姐可是會繡?」

  穿針和婉一笑,應道:「此裙我先拿到荔香院去。你等去找些針線木框來,交給秋荷,一個時辰就好。」

  兩宮女歡天喜地地走了。秋荷責備道:「你真是會自找麻煩,要是繡壞了看你怎麼交代!」

  穿針淡淡笑了。

  兩宮女甚有辦法,收集來的絲線不下十幾種。石榴嬌的紅線、翠毛碧的淺綠……望著這些鮮妍的彩絲,穿針心裡不免恍惚。

  宮中織女多用織錦花機,手持織梭,足踏地杆,一梭一梭織作。母親曾經給她看一幅花樹對禽間瑞花紋樣的彩錦,搖頭歎息道:「多好的料,可花樣太死板了,還不如不織……」

  無論如何挑織,綾錦終究不過有限的若干花樣,花紋規整排列,殊少變化,哪裡比得針繡,可以隨意運用彩絲,纖纖柔荑挑動種種針法,繡繪出萬物的生機。

  就說眼前大朵大朵的牡丹,凝了膠脂般毫無生氣,正如母親所說,還不如不織。可見邢妃只是個普通妃子罷了。那麼,陳徽妃、雯妃也是如此嗎?她不能不想起冷霜兒針法綺麗的錦袍,仿佛看見她站在萬千眾生之上,大肆鋪排她令人震驚的華麗,向世人展現榮華萬千的尊崇,傲殺所有人的眼睛……

  「她死了,晉王一定很傷心。」她將邢妃的裙襦用木框繃緊,無意間問道,「她吊了一夜,晉王怎麼不去找她?」

  「說來也奇怪,王爺那晚是宿在她那裡。等公公們跑去稟報了,搖了半天才搖醒他,想是被灌了什麼。」秋荷站在旁邊看,回答道。

  「晉王妃想死,不想讓他知道吧?」

  「他倆的事誰知道?我也就見過冷霜兒兩次,一次是王爺給她過十八歲壽辰,那排場可大了。她就坐在王爺身邊,可沒看見她笑過,只有王爺低頭朝她溫柔地笑……那眼神,真是醉死人。我們私下都說,晉王妃好福氣,可樣子恰如其名呢。第二次就是被抬出來那次,我們都不得過去,王爺來的時候我們就被趕走了。」

  末了,秋荷不無遺憾道:「真想看看王爺傷心的樣子,他是那麼英俊的男人……」

  說到這裡她突然閉口,穿針斜眼瞥過,一朵紅雲浮在秋荷的臉上。

  穿針的唇角牽起理解的笑意。

  她俯下頭去,撚起絲線,將注意力集中在那片繃緊的綾羅上,挑起了繡針。

  秋荷有些失神地望著她。太陽的一角淺黃正巧歇在瑣窗上,讓穿針本就柔和的臉,添了一絲低吟淺酌的溫婉。

  秋荷想,這個瑉姬有點與眾不同。

  七日後,茱櫻的鞭傷癒合,又出現在荔香院裡。

  穿針很高興。

  茱櫻談起那頓鞭笞流了眼淚,秋荷拿手指戳了下她的腦門,「哭什麼?讓你受點教訓,活該!」

  穿針連忙勸道:「你別說她。都是我害的,不該走遠了。」

  秋荷邊準備回陳徽妃宮裡去,邊訓著茱櫻,「小心點了,別讓那婆子抓了把柄去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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