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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二


  婦人慈祥的臉抖了一抖,險些端不住,道:「你的確長得與爹娘不相似,我……其實並非青樓頭牌,我是青樓頭牌的丫鬟,王賴子喝醉了調戲我。你確實是王賴子與我的骨肉,不信你可滴血認親。」

  寶兒看著她如此篤定的模樣,也不像是說謊,況且她也實在不想被紮手指頭,便長歎一聲道:「老爺是該喝得多醉呀……」

  然後又道:「我信你便是了。」

  婦人慈祥的臉一變,立馬變出一付惡嘴臉,狠狠道:「你與王家小姐是姐妹,你們本該是同等地位,但你卻低聲下氣地伺候了她那麼多年,她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,你卻連衣肘子都是破的,你難道不恨麼!」

  寶兒邊朝掌櫃的招手表示送一籠小籠包過來,邊咬牙道:「恨啊,她還老不加我餉銀。」

  婦人一聲冷笑,伸手遞過來一個小紙包,低聲道:「這是一包蒙汗藥,你趁她相公不在時將藥下在飯菜裡,然後招一個家丁進她房內,待她身敗名裂後王賴子也不會再認這個女兒,屆時我再出面揭開你的身世,王家的財產就是我們娘兒倆的了……」

  寶兒從身上掏出另一個紙包,冷笑道:「我的迷藥比你的好上百倍,它可是由神醫秘制,無色無味,銷魂噬骨。我將其磨成了粉,只要吸入就可以使人淫性大發。」

  婦人聞言大喜:「不愧是娘的好女兒,我方才在將軍府附近見將軍出門了,事不宜遲,你現在回去就下手罷。」

  寶兒點頭道:「我也覺得事不宜遲,你現在有沒有覺得渾身燥熱難耐?」

  婦人只覺一股燥熱從腳底沖向胸口,渾身像是有百萬隻蟲子在啃噬,又像是被火爐圍著烘烤,瘙癢燥熱莫名。她邊扯著衣裳邊道:「你竟如此對待你自己的娘親!」

  寶兒笑盈盈道:「寶兒哪裡有娘親,寶兒是小姐撿來的,小姐說是她撿到寶了,故替我取名寶兒。私以為這名字十分噁心肉麻,但也只能由她。」

  婦人又要講什麼,但一張嘴卻只是發出一聲嬌喘。

  寶兒好心道:「我勸你快去找個男人,街尾有家勾欄,聽聞裡面有些小倌常接私活。」

  婦人惡狠狠瞪著她,一頓足之後往外狂奔。

  寶兒在後頭揚聲道: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哦,我的藥很珍稀的。」

  寶兒吃了十籠小籠包,回到府中,見小姐被罰臨窗抄書,便趴在窗沿嘲笑她:「小姐,姑爺又為何罰你?」

  王清淺頭也不抬:「我在皇帝賜給他的名畫上添了幾筆。」

  「添了什麼?」寶兒追問。

  王清淺憤慨道:「他的那幅什麼百馬圖上面明明就不足一百匹馬,我實在無聊就添了幾匹上去。」

  寶兒道:「小姐,你畫的馬像長毛的豬。」

  王清淺瞪她:「你大半天的都出去做什麼了?」

  寶兒呵呵笑:「你管我出去做什麼,反正姑爺不讓你出門。」

  王清淺皺了一皺鼻子,用力地嗅了一嗅,尖叫道:「你去來福客棧吃小籠包了!竟沒帶回來給我吃!我要扣你餉銀!不給你做新衣裳!」

  寶兒打了個飽嗝,擺擺手道:「隨你,我去歇著了,你慢慢抄。」

  王清淺氣得捶胸頓腳,恨不得將手中的毛筆射出去砸死那個死丫頭。

  寶兒躺在床榻時,回想起那婦人的眉眼,對比王賴子的眉眼,又對比王清淺的眉眼,心想,幸好我長得像姐姐呀。

  §第66章 懷孕

  但凡女子,大抵都幻想過,危難之際,自己的那個良人,或騎白馬,或持長槍,八千里雲和月地趕來,三兩下收拾了惡人,攜手歸家,夕陽將情人的背影鍍金,唏噓甜蜜。

  我自然也是這般庸俗,在這山洞過了三日,我時時刻刻盼著範天涵從天而降,我們深情凝望,他執我手愧疚道:我來遲了,讓你受苦了。然後擁我入懷。

  但我盼來的從來都只有那只死神雕。

  而由於實在無事可為,我這三日裡反反復複思索了人生、志向、愛情、感悟什麼的……思忖著再過個十天半月,我差不多就可以看破紅塵,參透世事了。像今日一早,我一聞到小籠包的肉味便心生不忍,如何也無法下嚥。這證明了我已經開始領悟了我佛慈悲不可殺生。

  午膳時刀疤人知我對早膳不滿意,不知從何處弄了只烤雞回來,我聞著挺香又實在餓了,便吃光了。吃完後悔莫及,總結出這是我修佛道路上的一次盛大倒退,長此以往,我將無路可退。於是我果斷地決定信濟公,酒肉穿腸過,佛祖心中坐。

  我估摸著大概是申時,我坐在山洞口望著石壁上的小草發愣,原本發愣發得十分平靜宜人,但忽然刮起一陣大風,竟莫名就掀走了我方才一直注視著的小草。

  這山崖的地勢偏險怪異,這幾日來我也遇過數次怪風,本已見怪不怪,但不知為何,風吹得我瞇起眼後,我再次睜開眼時發現不見了那小草,我忽然就覺得這一切無法忍受了。

  我迫切地想見到範天涵,想見到寶兒,想見到薑溱,甚至想見到八字鬍子李總管。我瞬間覺得委屈且氣憤,世事再無常,老天爺都不帶如此捉弄人的。

  於是開始思索如何自救,以我那偶爾也靈光的腦袋,想到晚膳時分,大抵也成形了一個粗糙的計劃。

  神雕為我帶來的晚膳是烤羊腿。我不得不說,刀疤人對我真是越來越上心了。

  但我卻不得不去欺騙他,這也挺諷刺的。

  我躺在石床上望著在洞口蹦躂的神雕,並不起身去解它腳上的羊腿。它急得長鳴不歇,我睨它兩眼,冷笑。

  它撲扇著翅膀,揚起一陣腥風,我仍是睨視著它,冷笑。這種高人一等的感覺真是他娘親的妙。

  許久之後,神雕它疲倦地飛走。頃刻之後它馱著刀疤人回來。

  刀疤人皺著眉問我道:「你為何絕食?」

  我哭喪著臉回答:「我吃不下。」

  他奇怪道:「為何?」

  我搖頭道:「不知,但我今日一直作嘔。」

  語畢便幹嘔了幾下給他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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