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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一


  燕燕大驚:「你、你是什麼人?」

  那小巫狐假虎威地叫道:「這位是大巫肖古大人。」

  燕燕只覺得這名字好生耳熟,猛然想起:「啊,原來你就是要以人心和人膽煉藥的妖人肖古!」

  肖古被她這一聲「妖人」直氣得雙腳直跳,嗄聲叫道:「大膽賤奴,你居然還敢罵我,來人,快快把她抓起來。」

  她只見這少女身著漢裝,披頭散髮,眼中便有些輕視。她身後的小巫待要上前,細看燕燕雖然披頭散髮,滿臉淚痕,但一身服飾不同尋常,拉了拉肖古:「師父,看她的衣著,不似普通人家啊。」

  肖古也看出來了,只是她素來驕橫慣了,此時正在氣頭上,話已經出口如何能收得回去,當下怒道:「撐死是個漢官家的,便拿她煉藥了又能如何?能夠為主上奉獻,是她家門的榮光。」

  燕燕一看情形不對,她可不是個束手就擒的人,不等肖古手下動手,她先掄起街市邊的雜物扔過去,弄得這鬧市雞飛狗跳。

  肖古氣得七竅生煙,連聲斥駡,然而等巡邏的官兵到來的時候,燕燕早跑得沒影了。肖古大怒,將幾名弟子統統罵了個狗血淋頭,這些弟子們被她打罵已慣,只唯唯連聲,聽著她打完罵完,一路奉承著她回了住所。

  §第24章 女巫肖古

  肖古回到自己房間,便以閉門煉藥為由,將弟子們都趕了出去,心中惴惴不安。這些日子以來,她給穆宗的「神藥」吃得越多,效力越不如從前,所以穆宗看她的眼神已經有些不一樣了。她必須要再想出辦法來,才能夠保得住她在皇帝面前的權勢和富貴來。

  作為一個曾經游走於各部族,嘗盡風霜雨雪的部落女巫,一旦嘗試到那種頂極的富貴權力,那種一呼百諾,手握生殺予奪之權的滋味,她是絕對不捨得放手的,為此,她不但要幹掉與她懷著同樣目標的競爭者,甚至連自己的徒弟也不敢信任。她當年就是幹掉了自己的師父而上位的。

  她看看天色,太陽已經西斜,皇帝就要起來了,她必須要在皇帝起床前把今天的新藥送上去。她剛才就是親自去取「神藥」必備的一些藥材。

  眼見時間已經不多,她匆匆回到房間,整理妝容準備進宮,先將剛才從藥房中取出的新藥放到幾案上,再坐到鏡子前面,仔細端詳著臉上畫的花紋。巫人畫上這些靈紋,便能使神靈寄身,所以錯一分毫也是不行的。

  剛才在市集上被那漢女衝撞了一下,這臉上的靈紋就有些擦壞了,肖古詛咒了幾聲,對著大銅鏡打開梳妝盒,拿起筆來,對著鏡子開始慢慢用各種顏料把自己的臉畫得五顏六色。

  忽然間,她從鏡子中看到屏風後似乎有不一樣的東西,猛地扭頭:「什麼人?」沒有人回答,肖古看向屏風後,又沒有異狀,她將信將疑地走到屏風後察看,忽然只覺得一股風聲,頭頂一痛,眼前一黑,就此暈倒了。打暈她的,正是蕭燕燕。

  這孩子有些心眼小,在她的人生中予求予取,從來沒真的遇上什麼壞人,作為一個喜歡聽遊俠故事的小姑娘,遇到一個剛剛欺負過她,又已經做了許多大壞事並且還準備繼續行惡的壞人,當然是要懲處了。

  於是她逃走之後,沒回李府,反而打聽到肖古的住所,悄悄地翻牆溜了進來。幸而大家都不喜歡這位大巫,藥房守衛森嚴,住所卻是少有人來,連守衛都是懷著厭惡和躲避的心態,徒具形式罷了。

  燕燕守了好一會兒,才看到肖古進來,見室內無人,就一棍打下,把肖古打暈了。可是,打暈了她,又怎麼辦呢?燕燕蹲下身去看著肖古,倒是為難了。她想教訓這個壞人,但是,怎麼樣才能算是教訓一個壞人呢?把肖古捆起來,打一頓?可門外不遠處就有她的徒弟,如果聲音響了,驚動了他們怎麼辦?照理說,她是個壞人,應該殺了她,替天行道才對。可是,燕燕這一輩子,頂多打獵殺過鹿啊兔啊,沒殺過人啊!

  她拿著匕首在肖古面前比畫了半天,還是刺不下去,只得悻悻地站起來,想著要不然把她捆起來,然後削掉她的眉毛,在她臉上劃幾刀,以示教訓?正想著,忽然門被敲響了,燕燕嚇得跳了起來,險些出聲。

  她使勁按住自己的喉嚨,努力想著方才肖古嘶啞難聽的粗嗄聲,模仿著道:「誰?」

  門外侍衛恭敬地道:「肖古大巫,快到主上醒來的時間了,您應該準備進宮了。」

  燕燕粗著嗓子應了一聲:「知道了,我在上妝,你們等等。」

  見侍衛應聲之後,便站在門外等著,她也不禁急出一身汗來。正躡手躡腳地摸向後窗,準備逃離,手觸到窗子的時候,忽然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,頓時停了下來。

  進宮,這女巫要進宮?她忽然想起剛才父親和韓匡嗣大人的話,說密函送進宮了,為了阻止這個密函到皇帝手裡,大家都在想辦法。而她現在,就可以進宮了。只要扮成肖古的模樣,不就可以去偷密函了?

  燕燕看了看地上的肖古,想到方才與她相撞的時候,兩人的身高相差不大,且肖古那滿臉花花綠綠的鬼畫符,畫得鬼都不認識。皇帝又信任她,只要穿上她的衣服,那麼這宮裡就沒有她去不了的地方。

  嘿,真是長生天都在保佑她,這次她肯定不會失手了。

  想到這裡,燕燕高興地蹲下來,準備扒下肖古的衣服給自己換上,沒想到只解開一個扣子她就受不了了,這女巫有多久沒洗澡了,這衣服之髒,這身上之臭,簡直沒辦法忍。

  她站起來,走到衣櫃前打開,果然發現裡面一排風格相似的衣服,但那股氣味——那女巫身上的氣味,在這些衣服上還是有殘留的。她皺著鼻子嫌棄地挑了好一會兒,才挑了一件似是新做的衣服穿上,對著鏡子看看,倒有幾分相似,只是身材卻有些不對。那女巫顯然比她要肥胖一些。

  她想了想,便將脫下來的漢服裹在中衣的腰間,再把外衣穿上,果然身材已經有些相似了。再走到梳粧檯前,打開那些瓶瓶罐罐,將那女巫臉上的花紋做樣本,模仿著在臉上上妝。她年紀輕手腳快,很快便將臉上的花紋畫得似模似樣,完美遮掩了她原來的容貌。

  她將那女巫草草塞到床底下去,將妝臺上的痕跡都收好了,又將自己原來的首飾都藏在袖中,皺著鼻子忍著油膩膩的臭氣,將女巫的羽毛冠也戴在頭上。瞧著室內已經沒有明顯的痕跡了,輕輕咳嗽一聲,學著她族中所養女巫素日的口吻試了兩句:「嗯……青牛神有神諭……」自己覺得滿意,就走了出去。

  燕燕畢竟年輕,就這麼把女巫往床底下一塞就走了出去,若換了老成之人,縱不殺了那女巫,也會將她捆綁好塞了她的口,以免她過一會兒醒來惹出事。結果燕燕情急之下,這些俱沒有想到,只匆忙換了裝就走了。臨走時吩咐侍衛:「我這房間裡有大王的密藥,我走後任何人不得進來,否則殺無赦。」

  見那侍衛應了,她這才在眾侍衛簇擁下走出住所,連一眾小徒弟也沒有帶上。那些侍衛知道肖古素有怪癖,猜忌心又重,因此竟無人敢問她。

  她坐在步輦上,由侍衛抬著前行,一路上但見街市繁華,看得不亦樂乎,不想一扭頭,遠處人群中卻見著韓德讓正朝她這方向行來。她嚇得一縮頭,只是她坐在步輦上,本就比常人要高,便是縮頭也明顯得很。

  她這本是下意識的動作,但跟從的侍衛卻以為她有什麼吩咐,忙上前問:「大巫,您有何吩咐?」

  他這一句話提醒了燕燕,她頓時想起,此時她可是大巫肖古,又不是逃家的小燕燕,便是遇見韓德讓,他又能把她怎麼樣?一想到這裡,不由得小胸脯挺起,揮揮手道:「不用了……等等!」

  她看到韓德讓,先是畏懼,知道自己此時是安全的,又換了得意,等再一回味,依賴之心又起。方才想到獨自進宮盜密函是如此得意,但一想到萬一遇上危險,不由得就想到了韓德讓。

  只是應該如何通知他呢?她心如電轉,話到一半,忽然換了主意,從袖中取出一對耳環,遠遠指著前方韓德讓,對那侍衛道:「喏,你去把我這對耳環,給前面那個小郎君。」

  燕燕說完又愣住了,她走在路上,忽然要把自己的耳環給一個陌生人,若這侍衛要問為什麼,她得找什麼理由才好?不承想那侍衛十分機靈,接了耳環,只恭敬地問了一下:「可是那位俊俏的青袍郎君?」

  見燕燕點頭,他便同旁邊的另一個侍衛擠眉弄眼,交換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,也不問原因,便依命而去。燕燕見那侍衛不問,松了口氣,也不及細問,忙道:「走吧。」

  她卻沒見著,那侍衛一走,她身後的幾名侍衛看她的眼神中,便多了幾分曖昧和厭惡。她更沒想到,那侍衛跑到韓德讓面前,會說什麼話。

  那侍衛跑到韓德讓面前,趾高氣揚地將一對耳環在他面前一揚:「給你。」

  韓德讓臉色大驚:「你、你是何人?這耳環從哪來的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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