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燕雲台 | 上頁 下頁
五九


  就在兩人商議之時,侍從來報,韓德讓和蕭燕燕已經到了。蕭思溫一喜,他自從得到消息之後,一則為密函內容而擔憂,二則也為這個不省事的女兒而擔憂,如今見她與韓德讓平安歸來,自也欣喜。

  燕燕疾步進來,撲到蕭思溫懷中便大哭起來:「爹,爹!我終於見到你了!」

  蕭思溫滿腔怒火,被她這一哭,倒哭得心軟了,口中依舊道:「哼,你休要以為這麼哭一哭,為父便能夠饒你,如今先記上一筆,待回了上京以後,我一筆筆和你算總賬。」這邊推開燕燕,卻看到韓德讓左手包紮的傷口,吃驚道:「賢侄,是不是路上燕燕惹了什麼麻煩,連累你受傷?」

  韓德讓忙道:「燕燕也受了傷。我們中途遇上了狼群,幸而長生天保佑平安無事。」

  蕭思溫一驚,忙問女兒傷勢。韓匡嗣見狀就道如今主上巡幸幽州,原來的留守府如今暫作文武大臣官衙,行轅一切不便。恰好幽州的三司使李繼忠是他舊交,有個女兒尚未出閣,建議讓她來照顧燕燕。

  燕燕無奈,只得被蕭思溫抓著帶去李府了。

  這邊書房中只剩下父子兩人,韓德讓便將一路情形說了,又問密函情況:「父親,我讓信寧來報信,密函可曾截下?」

  韓匡嗣沉默地搖了搖頭:「我接到消息,已經太遲了,趕到宮門時,密函已經入宮。」

  韓德讓大驚:「那怎麼辦?主上看了怎麼說?」他想著方才情況,「思溫宰相方才還能夠安然坐著,難道是主上……他還沒有看到密函?」

  韓匡嗣點頭:「不錯,信寧一路疾奔,已經搶在前頭給我們報了信,所以我們這幾天在想辦法拖延此事,把許多奏報都塞到他的案上。太平王的密函是前天送到幽州,我們擋了一天,終於擋到昨晚送進宮中。但主上自到了幽州城,總是竟夜痛飲,白日昏睡,我相信他如今應該還沒有看過密函。」

  韓德讓眼睛一亮:「那就是說,我們還有機會。」

  「不錯,等他黃昏醒來,再到晚上喝酒之前,不能讓他看到密函。」

  韓德讓看著韓匡嗣的神情,隱約感覺到了什麼,失聲叫道:「父親……」

  韓匡嗣卻道:「你去吧,我要去準備藥物了。」

  韓德讓一急,上前跪下:「父親,不如讓孩兒去吧。」

  韓匡嗣卻笑了:「德讓,我教導你這麼多年,不是讓你這時候如無知愚夫般感情用事的。你受了傷,趕緊先去更衣換藥。這個世界上,每個人要承擔不一樣的事情,誰也替不得誰。你替不得我下藥,我也替不得你去輔佐皇子賢。去吧,我以前同你說過的話,休要忘了。」

  韓德讓看著韓匡嗣,其實他心中早就知道,以他父親的為人脾氣,縱然他連夜趕來,也無法改變父親的決定。只是身為人子,他畢竟有心不甘,這麼努力地趕過來,其實也只是盡一盡最後的努力。他心頭悲愴,卻是無可奈何,只能朝父親重重磕了三個頭,退了出去。

  韓匡嗣等他出去之後,便走入藥房,開始調配藥物。身為一個醫者,想要殺人,自然不會這麼粗暴簡單到暴露自己。世間藥物相生相剋,再說,還有那個愚蠢而惡毒的女巫可以利用。肖古這些日子,表面上以人心人膽和藥,實則是在藥中添了許多鎮靜類的藥物,這樣的話,穆宗會睡得更沉,而減少他做噩夢的次數。但後遺症就是用得多了以後,會漸漸失效,不得不加重藥物。

  肖古的所謂「神藥」,已漸漸讓穆宗產生了懷疑。因此肖古急於尋找替代的藥方,韓匡嗣則在數日前,「無意中」讓肖古聽到了幾種藥物可以幫助穆宗治療噩夢,而他正在探索中。

  他相信肖古一定會如獲至寶地把這幾種藥物,添加到她的「神藥」中去,而他則攜帶另一種相克的藥物製成的藥丸,獻給穆宗。當然,他會在獻給穆宗前,親自服用,甚至讓人試藥,這藥,在別人身上是不會有效果的,只有與肖古的新制「神藥」一起用的時候,才是殺人至毒。

  韓匡嗣配好藥,收在藥箱內,叫來侍從,正準備入宮,忽然韓德讓匆匆而來,告訴韓匡嗣,燕燕入宮了。蕭思溫也得到通知,一併趕往行宮。

  事情,還要從燕燕進入三司使李繼忠府上說起。

  李繼忠的女兒李思,接到父親送來的消息,叫她去招待北府宰相的女兒,忙令侍女收拾客房,這邊親自迎出府來,將燕燕引入客房,溫言勸慰,派了侍女來備下溫湯沐浴。

  燕燕便在兩個侍女的服侍下,痛痛快快地洗了自出上京城以來第一個熱水澡,換了中衣出來,由侍女服侍著擦乾頭髮。

  李思已經在屏風外等她,一邊笑著拉她坐下,給她裹上披風,一邊指著一疊衣服柔聲賠罪:「不好意思,燕燕姑娘,這幾件衣服是我新做的。只是我這裡並沒有國服,只有漢服,您不嫌棄就先將就著穿上吧。」

  燕燕出來的時候雖然隨身帶了幾套衣服,只是一路行來這麼多天,她受傷遇狼群又騎馬奔馳,這包袱裡的衣服早就不夠替換了。

  她亦不以為意,見這幾身衣服都是極精緻的,挑了一身大紅的,笑道:「這身就好。」

  李思松了口氣,她聽說蕭燕燕是從家裡私自出來的,又聽了一耳朵說在上京便是極淘氣的,想著她這等出身,又是契丹後族,原是做好心理準備要侍候一位驕橫無禮的貴女,不想她倒是十分好說話,看著也是十分可愛。不由笑道:「燕燕姑娘長得好看,穿這一身大紅色的,極襯您。」

  燕燕聽得高興,她也是嘴甜之人,自然還以好話:「是嗎?我覺得李思姐姐你也很是美麗啊。」

  李思又取了一瓶傷藥:「我聽說您受了傷,特地帶了上好的傷藥來,怕侍女們粗笨,可否由我來幫您換上?」

  燕燕見她溫文多禮,笑道:「姐姐不必您啊您的,直喚我燕燕便是。您比我大上幾歲,若這麼多禮,我倒不好意思了。」

  李思見她可愛,也笑了:「既然如此,我就叫你燕燕了,來,我幫你看看傷口。」

  她幫著燕燕小心翼翼解開包紮,又用溫水清洗,見傷口處理甚好,松了一口氣,笑道:「燕燕,您這傷口處理得真好。幸虧你這次是把箭頭挖出來的,將來收口也會比較小,好得快。德讓這也是吃一塹長一智吧,上次他受傷以後,就是直接把箭拔出來,結果傷到旁邊的筋絡,傷口好得更慢了。」

  燕燕愣了一愣,也不去糾正她,只詫異地問:「德讓哥哥也受過箭傷?什麼時候?」

  李思一副極為熟絡的口吻道:「很久以前的事了,怎麼,德讓沒和你說過嗎?」

  燕燕看著她的笑容,心中忽然像有什麼堵在那兒,十分刺心。李思待她溫文有禮,殷勤照顧。

  可她總覺得,這姑娘的溫柔中帶著一種讓她說不出的刺眼,尤其在她用極為熟悉的口氣說著「德讓」時,似乎兩人有極親密的關係。她心中很是不舒服,甕聲甕氣地道:「沒說過。」又懷疑地看著李思,「可你怎麼知道的?難道你看到過他的傷口?」

  李思笑而不語,她的微笑讓燕燕看起來更刺眼。

  燕燕咬了咬牙,問她:「你跟他很要好嗎?」

  李思似乎有些為難,猶豫了一下,才笑道:「我們兩家世交多年,交情自然是不同的。德讓的脾氣有些硬,這一路來他若有得罪之處,燕燕你不要見怪才是。」

  燕燕更惱了:「我為什麼要見怪他?縱然我和他有什麼,也用不著李姑娘來替他道歉,你又是他什麼人?」

  李思也不與她辯駁,這種似看著不懂事小孩子的寬容一笑,讓燕燕更覺得不舒服。她卻只是輕柔地為燕燕包紮好傷口,重新穿好中衣,溫柔地叮囑:「睡覺的時候,側這邊睡,不要碰到傷口。我把芸兒留下服侍你,讓她每天幫你換藥。」

  燕燕看那個丫鬟倒似有些不情願,不悅道:「不用了,我不需要。」

  李思卻只是收拾起東西,站了起來吩咐那丫鬟:「燕燕姑娘你先休息一會兒,芸兒,好好服侍燕燕姑娘,知道嗎?」

  燕燕還想叫住她:「喂,你等等。」

  李思卻已經站起來,嫋嫋而去。

  燕燕正欲去追,丫鬟芸兒忙拉住她勸道:「燕燕姑娘,您這樣可不能出門,讓奴婢為您把衣服換上吧。」燕燕無奈,悻悻轉身,讓芸兒服侍著她把那件大紅的漢服換上。

  芸兒十分手巧,雖然這衣服極為複雜,服侍她穿衣服的時候,卻一絲一毫也不曾讓她不舒服。燕燕再看這丫鬟,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,對她的挑剔也只是微笑著賠不是。

  此時芸兒臉上已經看不出剛才那種不情願的樣子了,見燕燕猶自不悅,她柔聲道:「燕燕姑娘的頭髮已經幹了,可要奴婢幫您梳一個配這衣服的式樣?」她倒也乖巧,不說梳一個漢人髮髻叫人挑出不是,只說梳一個配這衣服的頭髮式樣來,衣服是燕燕自己挑的,梳一個相適的髮式,也是無話可說。

  燕燕坐下來,那芸兒手下不停,口中殷勤地問:「您是喜歡飛仙髻、淩雲髻還是分肖髻?」

  燕燕卻不曉得還有這麼多花樣,茫然道:「你看著辦吧。」


學達書庫(xuoda.com)
上一頁 回目錄 回首頁 下一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