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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八


  胡輦睜開眼,抬頭震驚地看著罨撒葛:「為什麼!為什麼是我?」

  罨撒葛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,只懇求地看著胡輦:「胡輦,你能把我當成你的親人,在你的心裡留一點點位置給我嗎?」

  胡輦看著罨撒葛,有些不知所措。來此之前,她覺得她能夠掌控這個男人,見了他以後她才明白這個男人有多可怕,她只想逃離。可是此刻,他卻拉住她,把掌控自己的權力,交給了她。她覺得害怕,但又無法抵禦這種引誘,她顫聲問:「你會救我妹妹嗎?」

  罨撒葛凝視著胡輦,緩緩地道:「我保證,只要我活著一天,沒有人可以傷害太平王妃的妹妹、父親,以及她想守護著的任何人。」

  胡輦雙唇顫抖,喃喃地說:「不,別逼我,我不知道,我不敢……」

  罨撒葛適時放開了胡輦,溫柔地對她說:「走吧,我帶你去見你妹妹。我知道你今日見不到她,肯定睡不安穩。」

  胡輦被牽著手,想掙脫又不敢,只得跟著罨撒葛向外走。

  一直走到氈殿面,迎著陽光,罨撒葛抬起頭,在胡輦看不到的角度,嘴角有一絲笑容。胡輦卻是顧不得了,如今,她只想先見到烏骨裡,這個從小就嬌生慣養的妹妹,遇上這樣的事,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。

  罨撒葛將胡輦帶到房間前面,便不再跟進,讓胡輦一人進去了。

  胡輦進了房間,見烏骨裡臉色還好,衣著整潔,沖上前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以後才松了口氣,問:「你、你沒事吧?他們沒有對你怎麼樣吧?」

  烏骨裡直到胡輦捉住她的手,撫摸著她的臉頰,才緩過神來,忽然間被捕以來所有的驚惶、委屈、無助、傷心一起湧了上來,撲到胡輦的懷中痛哭起來:「大姐,大姐,我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。」

  胡輦也不禁抱住她痛哭:「烏骨裡,我看你還敢淘氣不,你可知道你要害了全家啊?」

  兩人哭了一場,烏骨裡驚喜地道:「大姐,你是來帶我回家的嗎?我們快走吧,我一刻也不想再待在這裡了。」

  胡輦卻是頓了一頓,烏骨裡害怕地看著胡輦,她的手在顫抖,顫抖得讓胡輦都不忍開口。忽然烏骨裡緊緊抱住了胡輦,哭道:「大姐,救我出去,快救我出去,我錯了,我以後再也不敢了,別把我留下,別把我留下!我害怕,我害怕!」

  這個向來驕傲任性的妹妹,哭成這樣,怕成這樣,胡輦心都要碎了,只不住保證:「烏骨裡,你放心,大姐一定會救你出去的。」

  烏骨裡從胡輦懷中抬起頭來:「真的?」

  胡輦點頭:「我保證,一定會救你出來的。我們家的女兒,怎麼可以死在牢獄之中?」

  烏骨裡臉上還掛著淚珠,聽到胡輦的話,頓時燦爛地笑了:「我就知道,大姐你一定會幫我的,一定會救我的。」

  胡輦正欲再說什麼,卻見那女兵掀簾進來,恭敬地微笑著站在門邊,胡輦知道,此時應該要出去了。她緩緩地鬆開烏骨裡的手,烏骨裡受驚地緊緊拉住胡輦,不敢鬆手。胡輦只得輕撫著她的手臂安慰她:「烏骨裡,你放心,大姐一定救你出去。」

  烏骨裡看著胡輦,牽掛和依戀的神情直教人落淚,她哽咽道:「大姐,你要早點帶我出去啊。」

  胡輦點頭:「放心,大姐一定救你出去。」

  烏骨裡見胡輦已經走到門邊,正欲出去,忽然想起一事,叫了起來:「大姐,還有喜隱,你一定也要救救喜隱啊!」

  胡輦一個踉蹌差點摔倒,扭頭怒斥:「你……你以為這是什麼案子,你知不知道,因為你私盜令符給喜隱,已經連累到爹爹要被太平王當成與李胡的同謀了。因為你的胡作非為要害死全家了,你知不知道?喜隱、喜隱,我恨不得他去死,你還想救他!你不如跟他一起去死?」她說到這裡,憤然一掀簾子,沖了出去,耳邊猶聽到烏骨裡嘶聲尖叫:「大姐,不要不管我,救我,救我……」

  胡輦淚流滿面,咬了咬牙,踉蹌著走了幾步,卻撞上一人,差點摔倒,幸得那人及時扶住他。胡輦抬頭一看,正是罨撒葛。

  胡輦張了張嘴,想說什麼,罨撒葛卻掩住了她的口,溫柔地道:「胡輦,這時候什麼都不要說。我不想你在這種心情下做你將來要後悔的決定。我送你先回去。」

  胡輦閉上嘴,一言不發地由罨撒葛陪著走出太平王府,坐上馬車。

  罨撒葛上馬,在她馬車邊相陪,一路也不說什麼話,只默默地陪她回到宰相府,掀起簾子,親手扶著她下了馬車,一直將她送到府門口,這才站住,道:「胡輦,我就送到這裡,你好好休息。」說完,扭頭就走。

  「太平王——」胡輦忽然開口叫住了他。

  罨撒葛停步,扭頭,看著胡輦。胡輦猶豫片刻,右手按在左手,猶豫片刻,毅然將左手的鑲七寶累絲金鐲摘了下來,放到罨撒葛手心,神情複雜地說:「這是母親留給我的遺物。」

  罨撒葛緊握鐲子,欣然一笑:「胡輦,我會好好珍惜的。」

  §第23章 少女李思

  一路疾行,韓德讓與燕燕終於來到幽州城下。

  此時城門口已經是戒備森嚴,兩人驗過韓德讓的通關路牌,進入城中。但見街上人跡蕭條,更多的是風塵僕僕的士兵們。有些是從城頭受了傷被抬下來,有些則是準備換防上城樓的。

  很明顯可以看出,這些底層的乣軍士氣不足,甚至還有人在換防的當口就低聲發著牢騷。說宋兵圍而不攻,必是信心十足,等援軍一到,就能輕取幽州。

  又說宋國北征是皇帝軍臨陣前督戰,宋兵悍不畏死,大遼的皇帝御駕親征卻是在行宮裡縱酒狂飲,還為了長生不老,讓女巫肖古活取人心人膽和藥。甚至還有只是受傷的士兵,抬下戰場以後,不但沒有得到救治,卻被送到女巫手中活取心膽。如今人心惶惶,每天都有人在偷偷投敵,只怕這幽州城難以保住了。

  韓德讓聽著士兵的話,臉色鐵青。燕燕聽著這話,也不禁詫異:「徳讓哥哥,你說他們說的是真的嗎?」

  韓德讓稍收斂殺氣:「什麼?」

  「主上挖取人心人膽煉藥的事?」

  韓德讓嚇得連忙掩住她的嘴:「你怎麼什麼都敢說出口啊,不要命了?」燕燕被捂住嘴,也嚇了一跳,連忙朝韓德讓眨巴著眼睛,表示自己知道錯了,再也不敢了。

  韓德讓沒好氣地道:「快走,這種事,以後少問,少說。」

  燕燕連忙點頭,乖乖地一言不發,隨著韓德讓往幽州城留守府而去。

  蕭思溫與韓匡嗣已經接到了信寧送來的消息,兩人正在商議,雖不知罨撒葛在密函中寫了什麼,但他素來對謀逆之事只有殺錯沒有放過,這次又抓到了實質性的把柄,只怕蕭思溫這一關難以度過。

  蕭思溫站了起來:「天近黃昏,主上可能要醒過來了,這密函,我們必須搶在主上看到之前拿回來。」

  韓匡嗣搖頭:「談何容易。如今主上迷信女巫肖古,身邊竟日煙霧繚繞,只知求神拜佛。到幽州城這幾日,宋兵幾次攻城,他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。只顧著取活人膽和藥。哼!」

  「我上次勸諫此事,也是觸怒了他。唉,如今他的狂病更嚴重了,只有肖古才能近他的身。怎麼能想個辦法,在他眼皮子底下拿回密函。」

  韓匡嗣眼中閃過一絲殺氣:「要不然,我再想想辦法。」他想,或許這時候他應該提前下手了。

  他頓了頓,忽然問蕭思溫:「如今宋兵圍城,如果這個時候主上出了什麼意外,會對情勢有什麼變化和影響?」

  蕭思溫一怔:「你怎麼會這麼問?」

  韓匡嗣不動聲色:「主上最近聽信肖古,一味用邪藥。你也知道,那種藥,並非治病,只是欺哄于一時,我怕肖古獻媚心切,亂用虎狼之藥,會讓主上出事。」

  蕭思溫面有憂色:「外憂內患之際,雖然我自知大難將到,但此時還是不希望主上出事的。他雖然為人殘暴,但至少還能夠信任臣工,放手朝政。有他在,士氣雖然不振,但我們該守城的該理內政的,都還能夠鎮得住局面。他若一死,只怕幽州城就要城破,而上京就會引發奪位之爭。到時候,大遼內戰外戰一起爆發,兵連禍結……」他看了韓匡嗣一眼,又道,「苦的亦是百姓啊!」

  韓匡嗣站住了,他聽得出蕭思溫語言中隱含的意思,蕭思溫是猜到了什麼,還是在懷疑著什麼?

  蕭思溫看著韓匡嗣,長歎一聲:「要不然,我何必冒著殺頭的危險,也要拉著他這麼個醉鬼上幽州。」

  韓匡嗣坐著那裡,一動不動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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