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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〇


  烏骨裡撲哧一笑,得意洋洋地說:「爹是說,不讓你出去再惹禍。我又沒惹是生非,我出去又有什麼關係?」

  燕燕怔往了,她本來決心當個好孩子不出去闖禍了,可是跟烏骨裡一對比,頓時不平起來,急得捶著窗櫺:「這太不公平啦,憑什麼你可以出去,我不可以出去?」

  烏骨裡走到窗邊,伸手摸燕燕的頭,燕燕頭一偏躲過,烏骨裡也不生氣,只笑嘻嘻地道:「小燕燕,在家裡乖乖待著吧,別再惹禍啦!」

  燕燕生氣地關上了窗子:「不理你了。」

  烏骨裡看著關上的窗子,心裡更是得意,高聲叫道:「你乖乖聽話,等姐姐回來帶果子給你。」聽得燕燕大聲道「誰稀罕」,她也不以為意,咯咯笑著往外走去,出了院子,轉到回廊。

  迎面胡輦走來,見烏骨裡一身打扮,怔了一怔:「烏骨裡,你去哪兒?」

  烏骨裡笑道:「我出去玩玩。」

  胡輦一眼落到她戴著的白玉耳環上,只覺得似乎在哪裡見過,心中頓時升起疑雲:「你這耳環哪來的?」

  烏骨裡一驚,本能地掩住耳環:「沒,沒什麼,別人送的。」

  「誰送的?」

  烏骨裡哪裡敢說,故作撒嬌地跺足:「總之是春捺缽的時候,一個年輕英俊的郎君送的,喜歡我的人多了去,我哪曉得是誰啊。」

  胡輦看了烏骨裡一眼,見她只是撒嬌不肯說,輕歎一聲:「但願你真不曾把這個人放在心上……」她這話說得極輕,烏骨裡沒聽清,不禁問了一聲:「你說什麼?」

  胡輦搖頭:「沒什麼。」

  烏骨裡心虛,故作不耐煩地揮揮手:「好了好了,那我現在可以走了嗎?」胡輦只得道:「走吧。」

  烏骨裡方松了一口氣要向外走去,忽然聽得胡輦一聲:「慢著。」她嚇得站住腳,強笑道:「大姐,什麼事?」

  胡輦看著妹妹,欲言又止,揚了揚手:「罷了,你先去玩吧。等過幾天閑了,我要和你談談。」烏骨裡忙不迭地溜走了。看著烏骨裡走遠,胡輦輕歎一聲,那對耳環她曾經見過,在草原之夜,喜隱拿著想送給她,她本以為,她拒絕了喜隱,這件事已經結束了,可是沒有想到,這對耳環沒有戴在她身上,卻戴在了妹妹身上。

  喜隱——胡輦面容一冷,這些皇族子弟當真噁心,為了爭一把龍椅,居然不擇手段地輪流對她們姐妹下手。光憑這一點,她就絕對不會讓父親支持這個人。她看著烏骨裡的背影,扭頭看向燕燕的院中,輕歎一聲。

  身為後族之家長女,她身上背負著很多很多的事情,不可與人講,也無法與人分擔,只能自己默默地扛著。唯一還能讓她偶爾傾訴一下的人,就是族兄蕭達凜了。

  蕭達凜有時候也會勸她:「胡輦,你如今還不議婚嫁,當真要做守灶老女不成?」契丹族亦有無子之家,長女不嫁守灶的習俗,但富貴之家卻是極少見的。燕國長公主早亡,早年亦有人勸蕭思溫早早從族中過繼一個侄子為嗣子,但胡輦卻帶著兩個妹妹堅決不肯,此事亦只能作罷。

  她聽得蕭達凜的疑問,也不禁輕歎一聲,正當妙齡的女子,又如何會一開始就想當守灶老女,只是一年又一年,多少婚姻的對象,都有這種或者那種的不滿意之處,她又是自幼聰穎過人,小時候便被蕭思溫當兒子般看待,讓她嫁進普通的皇族宗室之家,操持一家事務,但那些男子平庸的她看不上,優秀的姬妾成群,教她如何能夠甘心。而令她曾經動過心的男子,卻遠如天上雲、山上雪,無法走近,也無法融化。

  「我終究是後族之女,且又是長女,」她這樣回答,「所以達凜哥,你自然是知道的,我的婚姻,可選擇的餘地並不大。我們這樣的人,婚姻往往是政治聯盟,不能結一樁無用的婚姻。如若沒有合適的婚姻,那麼做守灶老女,亦不算壞的選擇。」至少,她是擁有權力和自由的。

  蕭達凜又疼又惱:「胡輦,你能不能像個女孩子一樣去過日子,而不是像個男人一樣去權衡利害關係。」

  「達凜哥,我家沒有兒子,我只有像個男人那樣去處事,妹妹們才能夠放心像女孩子一樣去過日子。」

  蕭達凜長歎一聲:「胡輦,你自幼就太有主意,別說是我,連思溫叔叔都拿你沒辦法,但願你自己覺得好就行。」

  她願意承擔起家族,只願妹妹們平安喜樂,可是妹妹們,真的就能平安喜樂嗎?想到燕燕癡心一片卻不知道韓德讓心思何屬,想到烏骨裡眼中的愛意和喜隱的險惡用心,她心亂如麻,輕歎一聲,叫來侍女空甯,叫她這幾日盯著烏骨裡,以免出事。

  §第17章 耶律屋質

  不知道一對耳環已經引起姐姐疑心的烏骨裡,高高興興地跳上停在門前的馬車。這馬車雖然華麗,卻未帶任何家族徽記,顯然是有意掩藏身份。馬車裡面已經有一個人在等著烏骨裡了,這人劍眉薄唇,一雙風流眼,正是李胡之子喜隱。

  烏骨裡上了馬車,問道:「咱們今天去哪裡?」

  喜隱拉著她的手,含情脈脈地道:「烏骨裡,我帶你去一個極重要的地方,唉,這件事可不能讓別人知道,我們這一脈的身家性命,都在這件事上了。也只有你,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了。」

  烏骨裡聽著他情意款款的聲音,聽著他說「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」,只覺得整個年少時代所有的熱情都燃了起來,為了眼前這個男子的信任和愛,便是去死,也在所不惜了。

  喜隱拉著她的手,低聲道:「咱們今日去見屋質大王?」

  烏骨裡怔了一怔,失聲道:「屋質大王?你、你莫不是……」

  北院大王耶律屋質已曆四朝,在前兩次皇位更迭中,都起了關鍵性的作用。甚至有人傳言,耶律屋質屬意於誰,誰就有可能是下一任皇帝。如今喜隱去見屋質,莫不是,莫不是……

  喜隱對著烏骨裡點了點頭,眨了眨眼睛:「別說出來,好姑娘,這是只有你知道的秘密。」

  烏骨裡握著喜隱的手,心臟怦怦地跳著,似要跳出胸口來,一時間,驚訝、恐懼、歡愉甚至得意,摻雜在一起,令她臉色緋紅,手心汗出。

  馬車很快到了屋質府後門,喜隱下了馬車,又伸手接了烏骨裡下來,對後門迎出來的管事道:「我是李胡的兒子喜隱,前日已經下帖與屋質大王約好了。」屋質前段時間告病謝客,連這次的春捺缽都沒去,喜隱想盡辦法,才得一約。

  管事將喜隱迎入府中,這府第也如李胡府一般,契丹風氣甚濃,外頭是石頭壘成的高牆,裡頭卻是一個個氈殿穹廬。

  喜隱與烏骨裡進了外殿坐下。過了會兒又見一個管事進來,道屋質大王有請。喜隱拉著烏骨裡就要一起入內。那管事詫異,只恭敬道:「喜隱郎君,我家大王只與您一人有約。」

  喜隱笑道:「這是我的未婚妻,是思溫宰相家的女兒,我們俱是一體,正要帶著她一起拜見屋質大王。」

  那管事怔了一怔,卻道:「如此,容小人再去稟過我家大王。」

  喜隱無奈,只得再等他去回稟了,再來時便道:「我家大王說他身體有恙,怕衝撞了郎君的喜事,不妨等他病好以後再來一起拜見吧。」

  喜隱臉色變了變,他本是打算倚小賣小地硬拉著烏骨裡見屋質,實則暗示蕭思溫已經站在自己這邊,讓自己站在屋質面前多一層砝碼,不想碰了個軟釘子,只得道:「既然如此,就讓我獨自給屋質大王行個禮吧。我到了這裡,若不探病,父親豈不是要怪我失禮。」這邊安慰烏骨裡:「你在這裡稍候,屋質大王亦是好意,這也是看重你父親的意思,待他老人家病好了我們再一起來拜見他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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