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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九


  韓德讓還以為出了什麼事,聞言才放心地笑道:「是啊,你留下來做什麼?你原本應該隨你父親和姐姐一起回京的啊。」

  燕燕更委屈了:「德讓哥哥,難道你也不希望我留下嗎?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?」

  韓德讓想起那日之事,心中也有愧疚,本來就是自己有事把她丟下,她能夠跑來和自己說諒解,已經很難得了,偏生還被自己遷怒,加上那日變故甚多,當下道:「怎麼會呢。只是你留在這裡不方便,我想你姐姐一定也對你說過其中的原因了。燕燕是個懂事的好姑娘,上次是我不對,還沒來得及向你道歉……」說到這裡,就叫信寧去帳中取了他早就備好的一個匣子,交給燕燕:「這便當是我給你賠罪的禮物。」

  燕燕見這匣子約一尺見方,上鑲花鈿,甚是精美,忙打開一看,驚喜地叫出聲來:「這真好玩,是從哪裡來的?」

  「你喜歡嗎?」

  燕燕笑得見牙不見眼,一迭聲地道:「喜歡,太喜歡了。」

  這匣中是一套瓷燒的小人小馬小鳥小羊等,極是小巧玲瓏,栩栩如生,皆用絲絮墊了,以免碰撞。燕燕拿起一個小女童的瓷人,對著自己看了看,又拿起一個小男童的瓷人,對著韓德讓看了看,又拿起一隻瓷鳥看了看,發現上面有哨孔,放到口邊吹了吹,居然能吹出頗似鳥鳴的聲音。

  她驚喜萬分,叫道:「德讓哥哥,這是從哪里弄來的,太好玩了。」她自幼富貴,金玉之器都是隨玩隨丟,從小到大也唯有韓德讓送給她的禮物,讓她愛不釋手,每一件都精心保存下來。

  韓德讓但笑不語,這套瓷玩偶是商隊自宋國帶來的,燒制得精美無比,便是在宋國也值得十幾緡錢,運到上京價格便翻了數倍。這在宋國京城已是流行的玩器,在上京城裡卻甚是稀罕了。見燕燕果然甚是喜歡,將前日的事已經拋置腦後,他便也不說話,只笑吟吟地看著燕燕玩著玩具。

  燕燕卻只玩了一會兒,就想到了自己來的目的,將匣子合上遞給侍女青哥,又從良哥手中取過極大的包袱,放到韓德讓手中:「給你。」

  韓德讓接過包袱,詫異地問:「這是什麼?」

  「你忽然留下來,肯定許多東西備得不夠,大姐不讓我留下來,我只好叫她們收拾了一些東西留給你備用。」

  所謂的收拾自然是她指揮侍女們收拾,難得也就這麼一會兒,她就收拾出一大堆東西,多半是各種備用藥物,草原上熏蛇蟲的熏香,等等。

  韓德讓聽她絮絮叨叨地說著,其實以他們這種身份,許多東西皆是不用自己操心的,但是……討好他的姑娘雖然不少,但這般真心體貼他操心他的姑娘卻並不多,他從小到大都是替別人操心慣了的,有人這樣對他,心裡自然也有些不一樣的感受。看著眼前的小姑娘,不由心中一動,歎道:「燕燕真是長大了。」

  燕燕抬頭,歡喜地看著他:「德讓哥哥,你也覺得我長大了,是大姑娘了嗎?」韓德讓點點頭,燕燕歡喜萬分,正想再說,這時候胡輦的侍女福慧跑了過來,催道:「三姑娘,大姑娘叫我來催你,咱們得走了。」

  燕燕依依不捨,萬分留戀,一步三回頭地,終於還是走了。

  韓德讓令信寧收起了東西,自己返身去了耶律賢帳中,看他這一夜傷口並沒有惡化,這才放下心來。

  穆宗匆匆回了上京,便得到南朝軍隊正式進攻的消息,只能將所有追查謀逆的事情,都交于太平王罨撒葛。

  這日,罨撒葛得了北院夷離畢粘木袞的稟告,便點齊兵馬,直奔李胡的皇太叔府。夷離畢是契丹官名,掌刑獄,本是罨撒葛親信之人,此番查謀逆之案,罨撒葛便將此事交於粘木袞。粘木袞將在草原上抓到的人反復審訊,終得初步供詞。

  李胡回到京城,亦是安排諸皇族宗室串連,以圖自保。偏這一日,眾人正聚在李胡府中,聽得外面兵戈之聲,罨撒葛哈哈一笑,帶著人從外面闖了進來:「好熱鬧啊,你們在這裡商議什麼?」

  眾人情知無法走脫,只得都退了回來。

  世宗的異母弟弟耶律稍便壯著膽子說了一句:「是、是皇太叔約我們這些侄子們喝酒,往年春捺缽的時候,我們也都經常聚在一起喝酒的。」

  罨撒葛不理眾人,大模大樣地坐下來,端起酒碗聞了聞:「哦,喝酒,怎麼不叫我啊?」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李胡,「我也是李胡叔叔您的侄兒啊,就這麼看不上我?」

  李胡沉著臉,哼了一聲:「不敢,你如今是手執生殺大權的太平王,只怕是你看不上我們吧。」

  罨撒葛哈哈一笑,將酒碗用力往下一摔:「說得好,既然知道我手執生殺大權,還敢在我面前玩花樣?」頓時變了臉,指著赴會眾人喝道:「全部帶走。」親兵們沖進來,刀槍齊出,對準了在場諸人。

  眾人臉色都變了,怒喝:「太平王,你、你竟敢對我們無禮。」

  罨撒葛皮笑肉不笑地道:「主上前日遇刺,各位兄弟們,對不起了,先請你們到我帳中作客幾天,等我審出來與你們無關,自然會放了你們……若是真正的主謀之人,他也逃不了。」

  李胡站了起來:「罨撒葛,你敢對我無禮。」

  「您老是皇太叔,我自然不敢對您無禮。來人,把皇太叔府控制起來,不許他出去,也不許他見別人,等到回了主上,咱們再做處理。」罨撒葛說完就往外走。

  李胡欲上前,卻被侍衛們用刀逼住:「你,罨撒葛,你敢和所有皇族親戚為敵嗎?」

  罨撒葛站住,淩厲地看著李胡:「太祖當年,只率一部敢與七部為敵,與諸兄弟翻臉。李胡叔叔,虧您還是太祖的親生兒子,連這點膽子也沒有嗎,哈哈哈……」

  罨撒葛大笑著揚長而去,李胡恨恨捶幾。

  喜隱驚惶道:「父王,怎麼辦呢?」

  「哼,我就不信那昏君能把我這個皇叔怎麼樣!喜隱,你去於越府上,向屋質大王求助,就說怕昏君濫殺無辜。」

  「大於越會肯為我們出面嗎?」

  「如果是我去,那是肯定不肯,你去就未必了。他雖老了,卻還很樂意庇護皇族的年輕人。」

  喜隱點頭:「是,兒臣這就去……」

  李胡卻道:「且慢,你還須帶上一人。」說著,在喜隱耳邊低語數句,見喜隱猶豫,狠狠地瞪了他一眼:「咱們父子命在旦夕,你還有什麼可顧慮的?」喜隱咬了咬牙,終於點頭。

  李胡冷笑,道:「來人,把這裡收拾一下,扶我躺下。哎喲,我的氣喘病又犯了,已經十幾天起不來床了,喜隱你還愣著幹嗎,還不把咱們府裡的薩滿叫過來給我跳神驅病。」

  喜隱先是一愣,隨後會意,忙去安排,只說皇太叔被太平王驚嚇,重病不起,在上京城中,傳得沸沸揚揚。

  這日燕燕正趴在窗戶邊,卻看到院子外面烏骨裡打扮得十分漂亮,從燕燕院前走過,她忙揮手叫了起來:「二姐,二姐——」

  烏骨裡一驚,回頭看是燕燕,扭身走到她的院中瞪了她一眼:「我道是誰,原來是你這小丫頭,險些嚇我一跳。」

  燕燕便問她:「你去哪兒?」

  烏骨裡轉了一圈,展示著自己的新裙子:「出去玩啊!」

  燕燕不解:「爹不是說外頭危險,不許我們出去嗎,你怎麼可以出去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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