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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八


  重金收了畫,夥計態度瞬間變得謙恭,「在下有眼無珠,多謝公子指教。」

  見他懂得退讓謙遜,永夜對這間濟古齋的看法又有不同,暗暗佩服東家用人得當。

  「公子可有看上的?」

  永夜在店內轉了一圈,笑道:「小哥,這外間擺放的東西不入在下的眼。」

  「哦,什麼樣的畫作能入公子的眼呢?」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從後院走了出來,抱拳一禮,「這位公子請了,小老兒姓梁,是此店掌櫃。方才已聞公子高見,不知公子能看上何人大作?」

  「在下李林,安國人士,聽聞濟古齋珍品無數,想一飽眼福,並不想求購。」她是安國口音,並不掩飾這點。

  梁翁早看到了剛才發生的事,眼風往永夜一瞟,見她安然自若地站著,雖布衣窮酸邋遢,舉手投足間卻有一股氣度,言語間卻有打探的意味。梁掌櫃的臉已沉了下來,「我這濟古齋若無珍品,齊國上下便再無古玩店有珍品可售。」

  永夜前世家裡是做印章的,自己少不了與玩古董的人打交道,自然深知古玩店千百年的規矩。好貨一般是不會全擺在外頭的,店堂內最多有一兩件珍品壓堂就行了。三年不開張,開張吃三年。賣一件值錢玩意兒,就夠撐很長時日了。有錢的主兒除非有淘貨的愛好,否則店內的東家往往得了稀罕物什都會親自送上門去。

  她笑了笑拱手道:「既然如此,告辭!」

  「公子請留步!」梁翁知道遇到了內行,精神一下子就來了,急呼一聲,拱手道,「老夫有一事要求,能否請公子再看一幅畫?」

  永夜回過頭說道:「濟古齋能做到齊國最大,自然有鑒別高手。梁翁客氣了。」

  梁翁見她還是要走,趕緊上前一步深揖一恭,「老夫失禮!公子可否移步隨小老兒內院一觀?」

  永夜淡然地看了他一眼,勉為其難地點點頭,「梁翁先行!」

  轉過回廊來到內堂,梁翁小心地捧出一幅卷軸展開。這是一幅《大青綠山水》,筆勢大開大合,山川雄奇險峻。

  「公子請看,這筆力、手法、氣勢非陳秋水莫能畫出。水泊居士正是陳秋水的印鑒,然他一年只畫三幅畫,據老夫所知,今年陳大家已畫有三幅畫,老夫收得此畫卻有些惴惴不安,想請公子幫忙看一看。」

  永夜聽美人先生說過,齊國陳秋水的《大青綠山水》畫作產量極少,又因其畫氣勢非凡深得王公貴族、豪門大家所喜。當下問道:「可還有陳大家的畫作?在下好做比較!」

  梁翁又捧出一幅畫卷展開。

  永夜細細研看,足足看了一炷香的工夫才吐了一口氣,道:「此畫是陳大家真跡。梁翁是想著陳大家一年只畫三幅畫的緣故所以質疑吧?」

  「正是!」

  「細觀此畫,用筆大膽且一氣呵成,雖具大青綠勾勒,卻筆法飄逸,落款一氣呵成,飛白筆法張揚有神,想來是陳大家醉後所畫,破了一年三幅畫的規矩也有可能。且這印鑒是最不易造假的,梁翁請觀此處,印鑒是朱白文,這末字一筆略有凸出,不細看是看不出來的,如果有放……放在一起細細比較就能看出來了。」她差點兒把放大鏡說出來,仔細一想卻覺得自己要是有的話就更好了。前世做假別說放大鏡,顯微鏡也用的,這一世麼,別人沒有,就更不容易發現她做假了,永夜悠然微笑。

  梁翁嘆服,連連稱謝。

  永夜當即便要告辭:「在下尋親不得,還要去見工籌銀返鄉,不耽擱了,告辭!」

  「公子稍等,公子說想要見工?」

  永夜歎了口氣,道:「在下囊中羞澀並不為買畫而來,只是喜好,路經濟古齋便入店瞧瞧。能親眼欣賞到陳大家畫作已是幸事,不作他想了。多謝梁翁。」

  「濟古齋正值用人之際,公子目光如炬,不如留在濟古齋。」梁翁聽說永夜要去見工,乾脆留下,他深深佩服永夜的眼力,如此人才當然不肯放過。

  永夜大喜,她本還想著該用什麼方法能常來濟古齋轉轉,沒想到機會這麼好。趕緊長身一禮,「多謝東翁。」

  「呵呵,李公子勿需多禮,月銀十兩如何?」

  五十兩夠普通人家一家三口舒舒服服過上三個月了,十兩是相當高的月銀,足夠她和月魄過小日子了,順便還能實施她的賺錢報仇大計,豈有不答應之理?

  「你只能另覓住處,白日上工,晚間收鋪回家。明日起上工可否?」

  她知道古玩店的夥計都必須住店看店,也只用親信之人。像她這種賺工錢籌路費回家的外地人,是不會讓她住在店裡的。她本來也不想住在店內,當下連聲答應。

  出了古玩店,永夜露出一絲賊笑。買了一堆吃食並紙筆顏料等工具,準備開工造假。她看了一炷香的時間,看得最多的還是那枚朱文的水泊居士印鑒。

  她拿著東西笑逐顏開地回去,心裡想著月魄賣了藥材今天都有收穫,晚上一定要好好慶祝生財有道。

  夕陽如金,曬得小巷帶出一種溫暖的色澤。

  那盞紅燈籠在晚風中輕輕晃動,晃得永夜的心帶起一絲喜悅。

  在她前面,一對老夫妻攜手慢慢走過。永夜看著兩人弓背攜手的身影,想著將來和月魄這麼老時也這樣牽手走過黃昏的小巷,嘴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。

  嫁給他,好像也不是很為難,也許慢慢習慣就好了。永夜突然想起忘記買女裝,不由得暗呼糟糕。正想回頭去買的時候,卻看到那對老夫妻經過醫館門口時腳步停了停,老頭子貓著腰往門裡張望了下,兩人又接著往前走了。

  永夜的腳步很輕,是習慣性的。她可以肯定夫妻倆不知道她遠遠地走進了巷子。永夜目中露出了奇怪的表情。老頭子往門裡看的時候,腳步也是習慣性地放得很輕,輕得不像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。

  她經過醫館的時候發現月魄還沒有回來,她離開時鎖了門。永夜將手中物什放在門口,跟上了那對老夫妻。

  出了巷子,永夜提高了警覺,遠遠地看到他們進了一座宅院。她沒有多想,足尖一點飄身躍了進去。

  一道匹練般的劍光刺過來,永夜飛刀迅急出手,聽到一聲慘號,淩空一個翻身,頭頂突現出現一道鞭影,硬生生向她壓下來。院子裡傳來一聲低喝,「什麼人一路跟蹤!」

  永夜側身避過,飛刀再次出手,袖刀揮出一道光芒瞬間逼住了對手。持劍的老太太中刀倒下,倒在血泊中喘氣。她逼住的正是持鞭的老者。「你是什麼人,能聽到我的腳步聲?」

  對方不理,望向老太太的目光充滿了不舍與愛戀,回過頭時咬牙切齒道:「星魂,你是星魂!」

  「你如何知道?」

  「你的暗器,小李飛刀,例無虛發!」

  「你是何人?」

  老翁笑了起來,「咱們是一座樓裡出來的,我叫日光,你記起來了嗎?出了巷子不久,我便感覺身後有人。你的輕功相當不錯,不過,你也知道,刺客的感覺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。」

  日光?這名字讓永夜一震,想起多年前李言年為樓裡五個刺客取名字的情形。也就瞬間的恍神,日光突然身體呈九十度往後一仰,雙足飛起踢向永夜。

  她的動作比他想像得更快,身如魅影,已繞到他身後,袖刀抵住了他的背心,「你去那間醫館幹什麼?有什麼目的?」

  日光呆住,他沒有想到永夜的功力比他想像的還要高出很多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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