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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五


  盾牌結成牢不打擋的牆堵住了攻勢。攻城弩帶著巨大的衝擊力發射出淩厲無比的箭。沖在前面的人仿佛不是被箭射中,而是被巨石衝擊,彈在高大的宮門上,撞出咚咚的聲響。

  李天瑞接連擊開兩支羽箭,長劍幾欲脫手,被士兵護著退了回去。臨去回頭的那一眼瞪視著端王,無限悲苦。

  端王搖了搖頭,同情地看著太子。他如何比得過自己?多年軍中生涯,他已布下天羅地網,只等著游離穀的人殺進宮來,一併除掉。

  「太子勾結游離谷謀大逆,廢太子位,賜死!欽此!」這道聖旨甚至連數說太子罪行的話都沒有,簡短扼要。

  張統領站在端王身邊喝道:「東宮左右衛率放下武器,饒爾等不知之罪,再若反抗,與太子連坐!」

  謀逆已經是最重的罪之一了,足以誅九族。

  不少東宮侍衛稍一遲疑,便丟下了手中武器。只有部分忠心死士護著太子往宮內撤退。

  「殿下,換了奴才衣裳,逃吧!」

  李天瑞看著貼身小太監,心裡一酸。就這樣一句話,父子之情沒有了,太子之位沒有了,從雲端直下地獄。謀大逆,這是最重的罪,他的父皇讓他背了。他甚至可以想像他美麗的母親會有什麼下場。安國律,謀大逆者處剮淩,誅九族。這樣的罪名,卻只是讓他死而已。自己還該拜謝皇上的恩德,給了他一個痛快嗎?

  俊美的臉上布上重重悲哀。母后是勾結了游離穀,可是他是太子。他防著大皇兄又有什麼錯?他從來沒有想要弑父登基!卻得了一個這樣的結果。何其不公!

  「快抵擋不住了。殿下,留得青山在,不怕……」

  「住口!孤是堂堂安國太子。孤倒要看看,李天佑與李穀勾結害死父皇、母后,殺弟奪位史書會怎麼寫!孤不走!」李天瑞怒吼。

  「你必須走。」一個陌生的聲音在殿內響起。

  所有人回頭,一個修長的身影出現在後殿門口。他一步步向太子走來,那身影有點兒陌生又有點兒熟悉。

  「你是何人?」

  「你不想死得不明不白,你就必須跟我走。我是游離穀派來救你的人。」來人話語中帶了一分陰毒。

  隨著話聲,前面衝殺聲又近了些。

  「裡面的人聽著,你們已經被包圍了!放下武器投降!」

  來人吸了口氣,長聲喝道:「李穀,你不想要你的女兒了嗎?」

  端王愣了愣,永夜,他心裡始終有一份做父親的歉疚,她終於還是落在他的手上了。一瞬間,永夜美麗的臉、機靈的神情仿佛就在眼前。他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,他也早作出了決定。

  然而話到嘴邊卻是這樣難以說出口。他和他一樣的難。他要他的兒子死,他也不會讓他的女兒活。

  端王的臉有些抽搐,在火光照耀下顯得猙獰。他想起自己曾對永夜說的話:「天下沒有什麼事是絕對掌握在自己手裡的。」如今他就不能掌握自己的心。

  「王爺……」張統領小聲地喊了他一聲。永夜是張丞相唯一的外孫——端王唯一的子嗣,如何能有失?

  端王突然放聲大笑,「李言年,你終於來宮裡了!你殺了永夜吧!就當這麼些年我從來沒有找回過她!」竟不給任何機會,果斷下令放箭火攻。

  李言年聽著,臉上露出佩服之色,回頭看了看李天瑞,冷聲道:「隨我沖出去!」

  「孤不走!」

  啪!一記耳光扇在他臉上,李言年恨道:「你若想為你母后報仇,若想奪回屬於你的皇位,你就非走不可!」

  李天瑞被他扇得呆了。這麼多年,裕嘉帝再不喜歡他,也從沒扇過他耳光。他倒吸一口涼氣,「你敢打孤?!」

  「這個世界上,老子打兒子沒什麼不敢!」李言年說完,拎起被他一句話驚呆了的李天瑞往後殿急沖。

  才出得殿門,迎面又是一蓬箭雨,一群羽林衛。

  宮牆上突然閃出三名黑衣人,與李言年一起護著李天瑞往外衝殺。

  羽林軍的箭被他們擊開,硬生生撕開一個缺口。眼看就要出宮牆,兩道淩厲的劍光閃過,驀然隔開了李言年與天瑞。

  「李天佑!你這個殺弟奪位的逆賊!」天瑞認出其中一人正是天佑,顧不得李言年,胸中所有的怨氣驟然爆發,沖著天佑沖了過去。

  老子打兒子?那聲音宛如天雷在他耳邊轟鳴。他不要接受這個事實。他的父皇在龍翔殿中養病,他的母后在鳳宮,這裡是他的家。李天瑞甯死於此。

  羽林衛趁機沖上,眼看與天瑞的距離越來越遠,李言年恨得直跺腳,他怎麼會有這麼一個衝動的兒子,自尋死路!

  風揚兮的劍光襲來,一名刺客迎上一劍,虎口一熱劍幾欲脫手。另一名刺客補刺一劍,卻被風揚兮揮開的劍光所傷,踉蹌著後退。

  「走!」一人扔下迷煙,雖然在大雨中轉眼被沖散,三人仍趁機護著李言年沖出了宮外。

  風揚兮回頭看了眼瘋魔般猶作困獸鬥的太子,長笑一聲,「王爺,風某走了!」腳尖一點,再不管皇宮的事,追蹤李言年與三名刺客而去。

  若想找到她,這是唯一的線索。

  §第三十三章 石屋鬥智

  「師父,在你眼皮底下,我能逃走嗎?你對自己越來越沒有信心了,是嗎?」……

  永夜驀然爆發出一陣大笑,「師父你就是這樣,最看不來別人不尊敬你,最恨別人傷了你的驕傲。你終於忍不住動手的衝動了嗎?」

  三名游離谷的刺客中,一人中了一箭,一人胸口被風揚兮劃破一劍,鷹羽受傷最輕。京都雖然戒嚴,以他們四人的功力找到偏僻的城牆越牆而出卻也不是很難的事。

  出了京都,鷹羽沉聲道:「穀主有令,從現在起,李執事不再是游離穀之人。盼你好自為之。」

  「穀主沒殺我已經是破例了。」李言年的神情很淡,淡而冷,像此時的雨,霧一般飄過。

  「谷主說,尊夫人癡情于你,將來會有子嗣。希望你放棄執念,好好過下半輩子。」看不清他的神情,想想二十多年的復仇計劃就這樣完了,鷹羽眼中掠過一絲同情,黯然地低下了頭。

  李言年的目光仍望向天邊那團黯淡的紅色,那是東宮起火的地方。黑暗中那色彩顯得格外詭異,像是地獄。是的,那地方是地獄,而火卻在自己心裡燒著,誰說要下了地獄才能經受煉獄的火炙?李言年漠然地歎了口氣,「也罷,各有各的路要走。若知今日李穀會突然發難,也許昨天,我們就該下手除去裕嘉帝。是非成敗轉頭空,世事難以預料,成王敗寇不過一線之隔。」

  三人默默地看著他,都在感歎世事難料。當年高高在上的李言年如今已被游離穀所棄,而自己也由一個孩子成長為一流的刺客。

  當年渾身發抖站在李言年面前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,三人黯然無語。

  鷹羽勉強笑了笑道:「執事,谷主吩咐帶星魂回去!」

  她有這麼重要?李言年疑惑地看了他們一眼,不動聲色道:「星魂在夷山之中,穀主還拿她有用?」

  「這不是你該問的。」鷹羽答得很簡單。他只是奉令行事,別的他也不清楚。

  李言年什麼話也沒說,往夷山行去。

  黑黢黢的山林寂靜異常,經過溪澗時李言年停了下來,「他二人受了傷,喝點兒水歇會兒再走吧。天亮就到了。」

  三人坐了下來,鷹羽見他倆臉上已露疲態,便取了水囊去溪邊打水。

  就在這一瞬間,李言年手一抖,手中已揮出迷煙,夾雜著點點寒光往三人而去。

  事出突然,誰也沒想到他竟敢下手,那兩名刺客本就受了傷,已瞬間被擊中要害。只有鷹羽,本能地往後一翻,背上已中了幾枚暗器。他並不與李言年纏鬥,翻身躍入溪澗轉眼不見了身影。

  煙霧過後,李言年看著二人的屍體冷笑。游離穀敢棄他,他必報此仇。他咬牙切齒地想,若不是游離谷臨時退出,端王李谷就算臨時起意發動宮變,也不會讓他措手不及,讓皇后與太子連反應的時間也沒有。

  「游離穀,你負我!」策劃了這麼多年,等到今天,卻是不堪一擊的下場。他連自己的兒子都沒來得及多瞧幾眼。

  兩行淚從李言年臉上滑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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