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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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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個睚眥必報還很愛國的人!永夜想笑。他想得卻很簡單,不受游離穀威脅,保護他的家人,僅此而已。 「游離谷重要還是郭尚書重要?」 端王愣住,永夜告訴他這一信息,意味著他如果調用人手保郭其然,永夜就會被游離穀懷疑。真是兩難! 「幾時下手?」端王沉著臉問道。 「今晚。」 端王沉默片刻道:「會派誰去?」 「一個叫星魂的刺客。」 「是風揚兮一直在找的擅使飛刀的那個刺客?」 「父王與風揚兮相熟?」永夜很怕聽到他不想聽的答案。 「他是個嫉惡如仇的獨行俠,父王一直很想結識,卻總找不到他的人。」 永夜舒了口氣。父王並不熟悉風揚兮,意味著他不是在與父王作對。他幾乎脫口而出想告訴父王他就是星魂,想把心中所擔心的事情全說出來。 父王會因為查出是自己害死那麼多人而選擇大義滅親嗎?他那麼愛國,他一定會很痛心。永夜幾乎可以肯定,游離穀的事一了,若是端王知道他殺了那麼多好人,一定會大義滅親地殺了他。而母親,他美麗溫柔的母親會是何等傷心。 也許,將來有一天,自己會消失,不會讓任何人因為端王親子是沾滿血腥的刺客而去威脅父王和母親,也不會讓父王做這麼痛苦的選擇。 只要目的達到就行了,只要最終滅掉游離穀就行了。永夜又一次告訴自己,止住了讓端王知道的念頭。 「我不能出面,不能讓游離穀知道是你走漏的風聲。可是郭尚書……」端王陷入思索。 永夜瞧到眼裡,很矛盾。 臨走之前,他說了句很奇怪的話:「父王今晚可請佑親王過府一敘?」 春天的晚風一如少女的手,溫柔細膩。永夜伏在樹上靜靜地等待。 他仿佛又回到山谷之中,在那個夏夜走出石室,變成樹枝上的一片葉,與四周融為一體。今晚郭尚書家中很熱鬧,他獨坐在書桌旁看書。房頂上、院子裡、書房屏風後伏了十七八個人。 他們在等待自己落網?永夜望著幾個他認識的佑親王府的高手微笑。 三百步,是什麼距離?永夜輕輕取下背上的長弓,三弦絞作一股,銀白透亮。上好的箭身,樺木磨制,箭頭純鋼淬毒,閃著幽幽的藍光。沒有箭羽,把原來裝箭羽的部位兩邊剔空,利用空氣動力原理,使箭在飛行時保持穩定。 永夜拇指輕撫過箭身,光滑的箭身給他帶來一種愉悅的觸感。他猛地搭箭拉弓,懷抱如滿月,全憑感覺瞬間疾放。箭如閃電,去勢如追風。風中溫柔的氣息被驟然劃破,不待箭至,第二支箭再次放出。 強勁的箭帶起風聲不絕。 眼看第一支箭已到郭尚書面門,橫地伸過一把劍,輕巧地將箭黏住借勢揮開。一身黑衣的風揚兮出現在窗前,依樣擋開第二支箭、第三支箭,身形手勢揮灑自如,輕鬆得像在扇蒼蠅。永夜嫉妒得眼睛發紅。 他此時已離開了大樹,輕巧地潛入了郭府的院子。心裡不屑地想,弄了個假人,以為隔著遠,我便瞧不出來嗎? 風揚兮順著箭的來勢躍上大樹時,只看到一副長弓好好地擺在樹叉間,還附了張紙條,隱約寫著字。 他低頭去看,腦袋一暈,馬上屏住了呼吸,長劍劃出,那張紙飄起,帶起一陣迷煙的味道。「好狡猾的賊!」 也就在此時,郭府之中傳出哭喊聲。風揚兮冷冷一笑,並不入府查看,反而輕立於樹梢,眼神銳利地注視著院子裡的動靜,不放過一絲異動。他在等。 永夜沒有殺掉郭其然,只傷了他。他滿意地想,這個結果回去交差無懈可擊。有大俠風揚兮在,有這麼多高手在還能傷到郭其然,游離穀能說他故意放水?永夜一擊得手,卻不敢大意。人輕伏於簷下,他也在等,等風揚兮動。見他不中計入府,永夜不禁暗罵了聲狡猾。 時間一點點過去,風揚兮仍站在大樹之上鳥瞰郭府大院,而郭府中的侍衛高手已經沿府搜尋。 永夜心中著急,眼看人已快搜到身前。他手指輕彈,十丈開外咣當一聲,一盆花被打翻在地。搜尋的人頓時往那邊湧去。 風揚兮還是沒有動。 永夜暗罵了聲,算計著時間已無多,驀地躍起,不敢回頭,手中暗器已落雨般往身後射出。 「你走不了了!」風揚兮冷冷的聲音響起。 永夜大駭,身上帶的暗器毫不吝嗇地往後射出。 風揚兮哼了聲,手中長劍揮出。永夜聽到暗器被挑飛落地的叮噹聲不絕,嚇得頭也不敢回,身上有什麼扔什麼,什麼準頭力道都顧不得了。 他悲憤地想,風揚兮怎麼比薔薇還黏人?就是甩不掉! 兩道黑影在黑暗中穿行。風揚兮輕功不如永夜,內力卻比他雄厚,眼看永夜在前,他卻捉不住,突然大吼一聲,長劍匹練般揮出。 永夜只覺得一股大力像潮水般湧來,人像被突然拋起再被扔到了海底一樣,一時悶得透不過氣來,氣息一滯,人重重地墜了下去。 也就刹那工夫,風揚兮來到了他身邊。 他居高臨下看著永夜歎息,「我找了你七年。」 永夜咳了聲,用力撐地,卻爬不起來,望著風揚兮,目光中充滿了絕望與恐懼。這是什麼人?連他引以為傲的輕功都躲不了他,連他引以為傲的暗器也傷不了他。永夜覺得對付風揚兮很無力。 「七年,我找了你整整七年!每一次都落後一步,每一次瞧見飛刀與留書都恨不得斬你於劍下!」風揚兮銳利地盯著他,心裡說不出的痛快。 這個刺客將他撩撥得幾欲壞了他多年的修為,引得他七年中踏遍了安國的土地。他似乎就在不遠處,在他伸手的時候他卻像條泥鰍般滑走了。 如今,他被自己的內力所傷,再無反抗之力,如何不痛快!貓終於捉到了狡猾的耗子,一口吞掉太不過癮。風揚兮沒有出手,耐心地盯著躺在地上的永夜。原來他是個小個子男人,身材精幹瘦削,敏捷靈活,難怪自己總捉不到他。他的輕功在江湖上確也無幾人能及,一手暗器刁鑽歹毒。而此時,這個刺客面紗後露出的眼睛裡,只有絕望和孤獨。 風揚兮看過很多種眼神,絕望、佩服、崇敬、防備、害怕、痛苦……但是眼前這個黑衣刺客眼中的孤獨感仍讓他一震。他就像一片秋風帶下的最後一片樹葉,獨自在風裡飛揚,身體因為傷痛微微顫抖,蜷成了一團。 他讓風揚兮想起了自己,獨來獨往,隻身漂泊江湖。若不是他犯了自己的禁忌,也許,不見得一定要殺了他。 「我一直很好奇,你長得什麼樣子?我要看看你的臉。」說著便用長劍來挑永夜的面紗。 他眼前突然暴出一蓬銀雨,力道之強,令風揚兮甚至能聽到針刺破空氣的噝噝聲,像毒蛇吐信,而這些聲音裡更有一道閃亮的銀芒,帶著疾風直壓面門。風揚兮大喝一聲疾退,長劍挽出一圈光華,竟將這蓬銀雨收了個乾乾淨淨。手揮起,指縫間已夾住了那枚柳葉小飛刀。他哼了聲:「這是我收集的第二十三把飛刀,七年中,你用這獨門飛刀殺了二十三個人,狡猾!你以為我不會防備?如今你還有何話說?」 永夜喘著氣似乎很吃驚風揚兮能破了他的最後一招,目中的絕望更濃。他壓低了聲音,嘶啞了嗓子慘笑,「我只是個刺客,收銀子的刺客,這是我的飯碗。敗在你手下,我有何話說?」 「是,我知道你是刺客,而且還是游離谷的刺客。我生平的心願就是滅了游離穀。我不得不殺你,順便為死在你手中的好人報仇!」風揚兮正氣凜然。 「你既然知道,便該明白,殺不殺這些人由不得我做主,你為何不找游離穀的主事?」永夜氣憤地說。 「我會找,但是,你也得死!」風揚兮長劍指著永夜。 從地上仰望他,永夜覺得風揚兮那身正氣看上去像一個王者。弱肉強食的世界,果然是勝者為王。與風揚兮比起來,他這個王侯之子卻顯得那麼猥瑣。永夜極不喜歡這種感覺,也哼了聲突然站直了身,拍拍身上的土,笑了笑,「我不想死,也不想讓你死,我要走了。」 風揚兮一愣,心裡湧起強烈的不安,他怎麼突然就好了?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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