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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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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帝霍然轉身,冷冷反問:「就在十天前,你身邊的綠綺曾去領過紅花,是不是?」臉色刷地慘白,宸雪垂下眼眸,掙扎半晌才強作鎮定,「宮中一個奴婢不慎扭傷,這才——」 「呵!」皇帝冷笑一聲,勃然作色,「還要說謊!朕已著人問清,一月之內,毓宸宮並無一人受傷!……還有,事發之前,綠綺曾至未央宮與紫菀私下相見,這你又作何解釋!」 「我——」無言以應,宸雪身軀大震幾乎癱軟下去,攥緊皇帝的衣袍勉強穩住,臉色青白不定。 皇帝卻驟然拂袖大力甩開眼前人,震怒有加,「說到綠綺……她是你帶進宮的是不是?那是你心腹中的心腹是不是!你可真會調教人啊,一個個都肯為了你捨生忘死!綠綺昨兒押到掖庭獄,當夜就畏罪自殺,若非心裡有鬼,還怕被盤問上幾句話麼?——她分明是拿命來護你這歹毒的女人!」 宸雪被他狠狠一把甩得跌倒在地,才剛勉力撐起身來,喪訊如晴天霹靂當空炸響,震得耳中一片轟鳴。 綠綺……綠綺她,她死了?死了! 「不……綠綺,不……」腦中空白一片,她失魂落魄般地喃喃低語,周身戰慄。 絕情的話語依然直刺入耳,不肯放鬆片刻,「綠綺要隱瞞什麼,難道你會不知?……是你做的,就是你指使的,是不是?你莫以為朕瞧不出來,你到底還是嫉恨阿柔的;舊日那些事,你終究還是耿耿於懷。可阿柔有哪裡對不住你,孩子有什麼過錯,你忍心下這樣的毒手!……你從實告訴朕,究竟是不是你做的?現下朕好聲好氣問你,若你還是不識相,莫怨朕翻臉不認人,教你死無葬身之地!」 怒喝聲聲在耳邊重重回蕩,直刺深心激起尖銳的痛感。宸雪漸漸自猝起的哀痛中清醒過來,抬眸對上皇帝暴怒的視線,艱澀地擠出無力的字句,「不是我……」 咽喉猛地一緊,猝不及防便是一陣窒息。皇帝再難按捺胸中怒氣澎湃,抬手一把扼住了宸雪的脖頸,目光如匕似要在她身上剜出窟窿來,「這樣多年,朕竟沒有看出你是這樣蛇蠍心腸的女人!事到如今,還能做出這般若無其事的模樣!——你以為,那賤婢為你而死便是死無對證?你以為,抵死不認朕便奈你不得?……三年前便早早在皇后身邊埋下棋子,好手段,好計謀!阿柔一再信你、護你,敬你如親姐,卻幾乎被你這毒婦殘害致死!你這樣歹毒的女人不配做朕孩子的母親!」 喉中火辣辣地疼,本已蒼白如鬼魅的臉因呼吸不暢而隱隱發青,宸雪周身顫抖,咬牙掙出話語哀淒,「我沒有……我願拿我自己的孩子賭咒,不是我!」 他被那話中決絕之意震懾,怒火熊熊到底澆滅幾分,不覺鬆開了手。宸雪癱軟在地,撫著脖頸喘息不已,心痛到無知無覺。 「砰」的一聲響,緊閉的檀木鏤花門扇霍然洞開,明亮的光線瞬間湧入暗沉壓抑的內殿裡。逆著光芒,太后搭著侍婢洪嬤嬤的手徐緩行來,步履堅定,話音沉沉,「皇上這是要生生把宸兒逼上死路麼?她已然拿孩子來賭誓了,皇上還不肯罷休麼?難道,就為了個四個月的胎兒,便可以全然不顧他人的死活麼!」 皇帝冷冷相視,陰沉著臉聽母親說完,不及見禮已然厲聲截過,「母后!那是母后未出世的孫兒,母后就不覺著心疼麼?太醫說,已可辯出是個成形的男胎……那是皇后與朕的孩子,是朕的嫡子啊!為著此番小產,皇后再不能生育了,皇后再也不能生育了母后你知道麼!如若當真是因為這賤人——」指向宸雪的手在虛空裡凝定了一瞬,畢竟生硬地收了回去,切齒恨意卻不曾減退半分,「朕恨不能將背後主使之人碎屍萬段!」 太后教那語中怨毒刻骨驚得心下一凜,啞然半晌才澀聲開口:「皇上,真相尚未查明,皇上不該輕信小人妄言。賢妃到底也是皇上孩子的母親,無論如何總該留三分情面,怎能如此苦苦相逼?」 他漠然瞥一眼猶跪伏在地的宸雪,深深吐納壓下心中怒意,沉聲道:「母后,事實盡在眼前,皇后無辜受此大難,朕須得給她一個交代……能對旁人的孩子下得去手,這樣心狠手辣的女人不配被稱為母親!——朕會徹查到底,無論是誰指使,無論認與不認,朕一定要讓兇手付出應有的代價!」他揚聲向外,「來人!」 守在門外的趙忠敬正膽戰心驚,聞聲慌忙攜了兩個小內監奔進殿中,不及近前已聽皇帝冷冷吩咐:「帶賢妃回去,仔細看牢了,莫再生出昨夜的事!」「皇上!皇上!宸兒冤枉……」宸雪淒淒然哀喚不止,很快被簇擁而上的宮人強行帶了下去。 太后眉心緊蹙,移開視線不忍眼見宸雪淒涼情狀,幾番啟口終究欲言又止;一時緩下臉來,才勉力喚出「謙兒」二字,已被皇帝冷然截過了話去,「母后,秋意漸深,露重風寒,母后衣裳穿得單薄,還是早些回宮去罷。」 太后聞言一怔,微帶怒意地瞧了皇帝一眼,忿忿轉身。 甯壽宮。 才換了家常衣裳坐下,小宮女捧了茶鐘進來。太后伸手接過,不由分說便是狠狠摜在地下。殿中宮人唬得慌忙跪了一地,那奉茶的宮婢更是伏地抖索不已。洪嬤嬤招呼了兩人上前收拾,向餘人道:「都下去罷。」而後跪坐於太後身畔,一壁為太后輕輕捶著腿,一壁溫言勸道:「太后莫氣壞了自己的身子。」 太后咬牙恨聲道:「可恨李明蕙到死還要陰魂不散!我自己的兒子,到頭來竟教她的外甥女兒迷得神魂顛倒,聽不得我這做娘的一句半句!……不就是一個剛成形的胎兒,就算當真是宸兒所為,難道就抵得上她一條性命?若宸兒這一回有個好歹,我一定教長孫家那丫頭不得好死!」 洪嬤嬤伸手展平太后緊攥的拳,話語低沉,「如今皇后只怕比死更難受。失了這一個,從此又再不能生養,便只餘下一根獨苗。嫡長子這樣小,又是難產生下來的體質孱弱,誰能擔保一定平安養大?這樣一來,賢妃娘娘同二皇子就多了幾分指望……只是,現下皇上正在氣頭上,賢妃娘娘這一劫,怕是兇險……」 太后黯然道:「瞧著皇帝那咬牙切齒的模樣,我便覺著心寒。就算保得宸兒安然逃過這一劫,要想再挽回皇帝的心,也就難了。」一時垂眼向地若有所思,半晌忽側首向身邊侍婢,「看你這氣定神閑的模樣,莫不是已為我想好了對策?」 洪嬤嬤略一躬身,徐徐開口,語聲平靜無波,「這宮裡頭的事,有什麼是能真正徹查到底的呢?下手之人既然敢做出這天大的栽贓嫁禍,又豈是三言兩語便能審出真相的?……皇上如今怒火中燒,要的不過是洩憤罷了。他把皇后看得命根子一般,賢妃也好,旁人也罷,只要有人擔下所有罪責,為皇后小產付出代價,一切就都能輕易帶過,再不深究。」 太后靜靜聽完,凝神深思片刻,淡淡道:「說起來不錯,做起來,怕是不易,法子也著實陰毒些……不過,如今倒現放著一個——」她不再細說下去,只瞧向洪嬤嬤。 洪嬤嬤恰在此時抬首迎上太后莫測的眼光,唇角牽起一絲了然的笑意,目中隱見冷芒閃動。 未央宮。 「宸雪……難道真就是宸雪……」 李氏望著女兒憔悴無光的臉色,歎息,「涵兒,別想這些事了。皇上定會查明真相,為你做主的。你調養好自己的身子最是要緊。」她無力地點一點頭,忽而卻問:「曜兒醒了麼?」李氏自然會意,親去抱了永曜來。 撫摩著孩子小小的身軀,涵柔畢竟浮出一點溫柔的笑意。李氏含笑道:「再過兩個月曜兒滿了周歲,很快就會走路會說話了。到時候,成日纏著你娘啊娘地叫著,不知多討人喜歡!」涵柔恬靜地微笑著,眸中忽就墜下了淚滴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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