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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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刹那心如刀割,李氏掉開頭去,抑不住淚如泉湧。涵柔靜靜闔上眼眸,語聲輕得無力,「娘,我好累……」 皇帝議政畢出紫宸殿時,宮人報說惠妃淑妃正于長樂宮候見。御駕匆匆趕回,二人猶不及見禮,皇帝大步上前已是劈頭蓋臉發問:「審出來了?」伊蓮搖一搖頭,面有愁容,「妾身無能。那賤婢嘴硬得很,盤問了一夜,就是不肯開口——皇上,妾是來請旨,可否用刑?」 皇帝沉吟片刻,目中狠厲光芒一閃而沒,「用刑!」 涵柔身心俱疲,這一覺睡得黑沉,直至掌燈時分才悠悠醒轉。李氏自昨夜匆忙入宮操勞至今,支撐不住去偏殿睡下,只留幾個小丫鬟在旁守護。 她朦朧著睜開眼,一隻手探出帳外,喃喃喚:「水。」紫蘇忙應聲上前撩開幔帳,取茶盅端了水來。涵柔就著她的手呷了幾口,紫蘇道:「娘娘有一日未進水米,廚下熬了粥,奴婢盛些來。」說著退出去預備。 芳吟本伏案小憩,聽說涵柔已醒忙趕過來侍候;正喂涵柔吃一點白粥,卻見景珠自外而來,神色頗為凝重。涵柔聽那腳步微有慌亂,不由移目相視,景珠近前略一躬身便急急開口,話音暗啞,「娘娘,剛傳來消息,說紫菀招供了。」 涵柔臉色一白,窒息了一瞬才一字字顫聲問:「誰?是誰指使?」 景珠微一咬牙,遲疑片刻艱澀地道:「慕容賢妃。」 長樂宮。 惠妃與淑妃比肩立於御座之前,眉間雖有倦色,目中卻滿是沉重意味。二人相視一眼,伊蓮俯身道:「皇上,謀害皇后娘娘的宮婢紫菀已然供認,是受——」頓一頓,到底接下去,「是受慕容賢妃所使。」 「什麼……」皇帝聞言變色,「賢妃?」 「是,皇上。」柳婉接過話去,「據查,紫菀原先並不是皇后娘娘位下宮人,是乾和三年冬由慕容賢妃自毓宸宮調往中宮的,此前已侍奉賢妃三年有餘。」伊蓮道:「紫菀供認,在中宮近三年間,一直與毓宸宮暗有來往。有宮女證實,本月之內曾見毓宸宮宮婢綠綺與紫菀私會。此番致使皇后娘娘小產的紅花,便是紫菀從綠綺手中得來。妾著人往禦藥房查實,賢妃陪嫁入宮的侍婢綠綺在十日前的確曾領取紅花。」 皇帝聽得一句,臉色便陰沉一分,末了,緊攥的雙拳上已有青筋暴起。下一個刹那,猝起的裂響直教人身心戰慄,案幾上一隻雨過天青色瓷瓶被袍袖重重拂落,應聲碎為齏粉。 「即刻傳旨,賢妃禁足毓宸宮中聽候查問,無詔不得擅出半步;毓宸宮上下宮人一併收監審問!明日,把永暄和寧瑤移至章懷宮,暫由惠妃照料。」 未央宮。 「什麼?」芳吟脫口驚呼,手中銀匙「當」的一聲落在地下。涵柔本已蒼白的臉色瞬間灰敗下去,腦中一陣眩暈,呼吸頓時淩亂。 眉間閃過不忍之色,景珠接下去道:「紫菀供出,是受賢妃之命侍奉娘娘左右,這些年一直同毓宸宮暗有來往。此番正是在賢妃授意之下,由綠綺把紅花交予紫菀,命紫菀尋機加害娘娘的。就在幾日前,外間執灑掃的奴婢曾撞見二人在未央宮外秘密相見,綠綺近日也確實曾領取紅花。」 「怎麼會……怎麼會是這樣……」芳吟連連搖首,不敢相信,「十幾年的情分,如何狠心至此……」 涵柔無力地閉一閉眼,心下一片空茫,「你們都下去……」景珠微一躊躇,拉過芳吟一同退下。 支走了殿中宮人,涵柔裹著錦被瑟縮在床角,只覺寒冷與無助似潮水洶湧浸染了身心裡外,如要把餘生盡皆捲入絕望。昏昏沉沉理不清半點思緒,頹然埋首於臂彎間,無聲的淚水透過單薄的明綢寢衣,洇開一片黏膩的濕涼。 涵柔失血甚多,虛弱已極,支持不住在哀傷中迷糊著睡去。景珠輕手輕腳溜進內殿,小心翼翼扶著她躺好,放心不下在旁守護徹夜。 「曜兒!曜兒!」 「娘娘!娘娘您怎麼了!可是教噩夢魘住了?」 耳畔關切連聲,霍然睜眼的刹那映入眸中的是景珠焦急的臉。提到嗓子眼的一顆心漸漸放下去,涵柔愣愣片刻才喘息著開口,仍帶著夢中的驚懼,「我夢見……夢見曜兒不見了,任我怎麼找,也找不到他……」景珠輕輕擦拭著涵柔滿額的冷汗,溫然勸慰,「沒事的,只是夢罷了。小皇子在偏殿睡得正香呢。」 她側首微一張望,見窗外天已大亮,便搭著景珠的手勉力半坐起身來;行動間下腹猶是疼痛不已,提醒著一夕之間失子的慘烈。 芳吟正捧了一銅盆熱水進來侍候涵柔洗臉,小宮女神色慌張奔入殿中,口中連聲道:「娘娘,出事了!」景珠皺眉叱道:「什麼事這樣大驚小怪,嚇著了娘娘可怎麼好!」那宮婢忙噤聲不敢再嚷,近前跪下道:「奴婢該死。」仍舊抬首急切道來,「娘娘,出事了!賢妃娘娘身邊的綠綺姑娘,昨兒夜裡在獄中畏罪自殺了!」 「哐當」一聲巨響震顫人心,芳吟手中盛水的銅盆重重砸落在腳畔。水花恣意飛濺,傾出的水流宛若游蛇向四面八方蔓延,溫熱很快消散在秋日冰冷的空氣裡。 第二十三章 是非誰斷 長樂宮。 皇帝下了早朝回來正在更衣,趙忠敬近前低聲稟告:「皇上,昨兒夜裡,賢妃娘娘陪嫁入宮的侍婢綠綺,在獄中畏罪自裁了。」他眸光一閃,眉梢一揚,「怎麼死的?」趙忠敬垂首道:「那丫頭砸了碗,拿碎瓷片割腕,發現的時候已然氣絕。」 皇帝略一點頭算是回應,問:「可曾對她用刑?」趙忠敬道:「是昨兒連夜押送過去的,只盤問了幾句,並不曾動刑。」他淡淡「嗯」了一聲,皺眉不語。趙忠敬覷一眼皇帝面色,小心翼翼開口:「皇上,賢妃娘娘打從昨兒夜裡便開始鬧了,說一定要見皇上一面,不知皇上——」皇帝沉吟片刻,冷然道:「帶她過來,朕倒要聽聽她有什麼說辭!」 因是待罪之身,宸雪一張素顏脂粉不施,長髮松松挽了個髻,頗有幾分淒涼之意。趙忠敬引了她入內,便輕手輕腳退了出去,偌大的宮室裡只餘下兩人遙遙相對。 宸雪見皇帝專注于手中奏本,便無聲無息跪了下去,良久,才輕輕道:「皇上,宸兒來了。」皇帝「唔」了一聲,卻不抬頭。她跪候了大半晌,耐不住抬首揚聲道:「皇上,妾是冤枉的,是被人陷害的!皇后娘娘不幸小產,絕非宸兒所為!」 皇帝「啪」的一聲撂下手中朱筆,朱砂濺落在潔白宣紙上有妖異的殷紅;他長身而起,一步步行至宸雪身前立定,語氣不辨喜怒——「空口無憑。」 但覺寒意森森侵肌蝕骨,宸雪單薄的身形不易察覺地一晃,愣愣半晌才掙扎著仰起頭來,淚水在一瞬間沖出了眼眶,「不是我……我沒有……」 皇帝袍袖一拂,絕然背轉了身去,話中湧動怒意深沉,「那丫頭是你的人,是你親手送到皇后身邊的人,若非你所指使,世上會有這樣的巧合?……倒還真是忠心耿耿,十指都要被夾斷了才把你供出來!把事情前後始末說得明明白白,查核之下也果真如她所說——究竟做過什麼,你自己一清二楚!」 「皇上!」宸雪嘶聲相喚,神色哀淒,目中如要泣血,「我是清白的!我是被人栽贓陷害的!這是陰謀——是有人要置妾於死地啊!」她膝行幾步上前,握住皇帝衣袍下擺,哀聲連連,「皇上,您是知道宸兒的,宸兒沒有那樣歹毒的心腸,我什麼都沒有做過……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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