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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九


  這樁宮廷醜聞足以斷送祁舜的帝王生涯,甚至會給祁國引來不可預料的滅頂之災,諸國「正義之士」都可以此事為藉口來征討他。

  祁舜的囈語漸漸變低,不久後就沉入睡夢之中。和祥眼看他合眸沉睡,迅速走出寢殿之外,對一名心腹小內侍如此這般地叮囑了一番。

  午後時分,雲蘿移步走到寢殿內新置的琴架前,帶著滿懷愁緒展開一本古琴譜《越女篇》,挑選了一首最難的曲子,想努力迫使自己集中精神去看那琴譜,卻突然聽侍女傳報說中宮殿內侍求見,本以為是和祥,宣入之後卻是另一名小內侍。

  那小內侍神神秘秘地從提來的食盒內取出一包草藥粉末,低頭說道:「和祥公公說,請長公主將這份『蕪子湯』的藥方妥善收好,帶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……公主收下,奴才好去回話。」

  蕪子湯其實就是無子湯。

  雲蘿隱約知道那是一種宮廷中流傳的秘方,假如妃嬪被臨幸而皇帝並不想讓她為自己生育子嗣的時候,通常會在次日將這種湯藥賜予她喝下去,那小內侍固然是奉和祥之命,必定出自祁舜的授意才敢如此。

  看來祁舜並不相信她的話,他依然懷疑昨夜那歹徒確實曾對她非禮過,才會讓和祥送來「善後」的藥方,以免將來在她身上發生懷孕的意外,有損祁國皇族的體面。

  她忍著心頭的痛楚,將藥粉收起,對那小內侍說:「我會收好的,你回去吧。」

  小內侍依言向她行禮拜別,他不敢耽擱太久,迅速離開落葉宮而去。

  雲蘿端坐在妝台前,將那包藥粉隨意放置在妝台盒內,心頭的最後一絲希望漸漸破滅。她再一次深深感覺到迷茫與無助,如同一葉孤舟在茫茫大海中航行,不知前方等待她的將是激流還是險灘。

  昨夜,祁舜再一次清清楚楚地告訴她,他們二人的關係永遠只能是「兄妹」,她永遠都是「慶安長公主」,他並沒有太多的感情給她,連她卑躬屈膝地祈求他賜予的那一點點卑微的幸福,他都吝嗇至極。

  如今,他甚至連對她的最後的一絲信任都已蕩然無存。

  祁舜端坐在中宮殿禦案前提筆作畫,筆下未完成的是一幅氣勢淩厲的蒼鷹圖。

  一名小內侍邁著小碎步走進來,叩首稟道:「太妃聽說皇上今日身體不豫未曾早朝,特地前來中宮殿看望,奴才剛剛回稟說皇上正在歇息,太妃說今日非見皇上不可……」

  祁舜劍眉微蹙,擱下畫筆,站起身說:「請母妃進殿。」

  永妃身著一襲盛裝華服,著令隨行的兩名侍女在外等候,款款向祁舜的內室寢殿而來。見祁舜眉梢猶帶倦意,永妃忍不住帶著關切之色問:「聽說你最近精神一直不太好,是晚間睡得不好嗎?常言道欲速則不達,有些事情雖然很重要,但你也不要將自己逼得太緊了!」

  祁舜面無表情,只說:「多謝母妃訓導。」

  永妃自顧自在榻前一張黃楊御座上坐下來,將一雙美麗鳳目注視著他說:「自從你加冠之後,我很少過問干涉你的想法,一是因為我身為後妃不便干涉朝堂,二是因為我相信你是一個能控制自己性情的孩子。這些年來你也的確做得很好,連先帝對你都是褒揚有加,只不過最近我聽說了一些不知從哪裡傳出來的風言風語,想來問問你是否真有其事?」

  祁舜聽她說完這一番話,淡然應道:「母妃今天是來審問兒臣的?」

  永妃微微搖頭,歎道:「我何必審你?昨晚落葉宮出事之後,你去了何處?我們母子何等艱難才有今日,如今你坐擁祁國天下,縱然做一些過分逾矩之事也算不得什麼,可是這件事未免做得太過了!」

  祁舜被她揭穿行蹤,沉默了一霎,問:「是誰告的密?」

  永妃毫不隱諱,面帶無奈之色注視著他說:「若要人不知,除非己莫為。雲蘿名為公主,她所牽涉的人和事太多,對你並沒有半分好處,你怎能不想想這麼做的後果?」

  祁舜仿佛毫無知覺,昂首反問她道:「母妃所擔心的,是什麼樣的後果?」

  永妃站起身道:「你何必假裝糊塗?你以為將風菲嫁往燕國就能天下太平,其實那燕國太子可曾死心過?他是何等精明之人,他與太后私下裡一直互有聯絡,所為何來?」她略頓了一頓,又道,「你以為將雲蘿幽禁在落葉宮中,就能霸佔她一生一世?假如太后點頭讓雲蘿遠嫁,你能當著朝臣的面阻止這樁婚事嗎?」

  她最後一句話讓祁舜的臉色霎時暗淡下來,他皺起眉頭,冷冷道:「我決不會讓她嫁給任何人。」

  永妃仰望著他堅定而冷酷的表情,感覺到胸口像被硬物哽住一樣,心窩一陣糾結,忍不住說:「你瘋了!荀國勢力龐大,當初你明明有機會可以挑起二國爭端,卻因私心將她留下來,白白錯失了大好機會!難道如今你還要再錯過一次大好機會?」

  祁舜的眼角掃過一道犀利的寒芒,「我只是在等待更好的機會!」

  永妃走近他,帶著幾分歎息之意道:「衣國公主對你一往情深,你明明可以將計就計,為何卻不這麼做?你還在等待什麼呢?難道只是因為怕那丫頭傷心難過,才不敢這麼做?難道你忘記了我曾對你說過的話嗎?你的姓氏是……」她說到這裡眼角隱隱有淚光,只歎道,「你若是甘心選擇一生平庸無為,我也無話可說,只可惜你愧對了『軒轅』氏列祖列宗!你愧對你的父皇!」

  祁舜霍然轉身,以冰冷的語氣應道:「我並不愧對任何人,那個所謂的父皇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,當年他對母妃所做的一切,難道是出於對母妃的呵護和疼愛?假如他真的將我當成他的骨肉,當初他就不應該做出那樣的行徑,將母妃當作獎賞品隨意送給臣下!」

  永妃怔怔看著他,眼中痛楚之色更甚,說道:「你……根本不知道過去的一切!你根本不瞭解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!你的父皇決不是外人眼中所看到的那樣,他之所以會失去江山,是因為他太信任那些亂臣賊子們!他將我送給別人,是因為我自己向他提出了要求!寧為雞首不為鳳尾,既然我在宮中的地位永遠比不上丹姬她們,我寧可遠遠地離開他……好讓他時常思念我,一輩子都記住我!」

  她說出這些話的時候,眼角的淚水已抑制不住地流了下來,祁舜憐憫地看著自己傷心落淚的母親,沉默了許久才緩緩走近她身旁,將一塊絲繡的絹帕遞給她,讓她倚靠著自己的肩膀擦拭淚水。

  永妃停止了哭泣,將幽幽的目光投向他,無可奈何地看著他道:「就算是母妃求你,放棄了她吧,只要你能成為六國帝君,即使她眼下嫁給別人,將來還是你的。如果你只求自保,只怕將來連保護她的能力都沒有!母妃不想逼你,何去何從,你不妨考慮清楚。」

  她說完這些話,用絹帕一角輕沾眼淚,對著古董架旁的青銅鏡整理了一下儀容,端莊嚴肅地走出殿外。

  祁舜默默目送著她的背影,突然走近禦案旁,居然伸手提起大排筆,在潔白如雪的宣紙上急速揮毫作畫,不久紙上即現出一隻展翅欲飛的巨大蒼鷹,雖然瀟灑不羈,卻因為筆速過快而將墨汁四濺在宣紙上,顯得狼狽而猙獰。他凝視了好一陣筆下蒼鷹,突然將那張畫圖撕得粉碎。

  18、宮變

  皇宮北苑密室內,地面一半呈現火紅之色,另一半卻顯現赤青,火紅的青石地面上擱置著一鼎黝黑碩大的丹爐,丹爐下火光升騰,仿佛有無數熔岩在其中蜿蜒流動,幾柄殘劍劍柄零碎散落在丹爐附近,數名赤膊的匠人從地下取出冒著絲絲寒氣的水,放在一旁待用。

  顯慶面帶欣喜注視著丹爐,在一旁說:「軒轅劍乃上古聖物,位列十劍之首,與皇上日前搜集到的承影、龍淵、泰阿、赤宵四劍相溶,彙集天下五大名劍之力鍛造而成的新劍,必定威震天下!」

  祁舜更換了一套黑色的勁裝,越發顯得雄姿英發、氣質傲然出眾,他凝眸觀察著丹爐的火光和爐中傳出的聲響,與眾匠人一起等待著新軒轅劍出爐的關鍵時刻到來。

  突然,那守護丹爐的匠人一聲斷喝,手腳利索地從爐中取出一物,另一名匠人迅速將地下取出的冰冷井水潑灑在劍身之上,單膝跪地向祁舜道:「請皇上動手祭劍!」

  祁舜毫不猶豫,將腰間佩戴的短劍抽出向手臂上狠狠劃過,一道血光飛迸而出,如同一道貫日長虹,精芒盡數被那劍氣所吸納,伴隨著一聲聲「滋滋」作響,嫋嫋青煙散盡處,一柄光芒奪目的新劍赫然脫穎而出,那劍身呈淺金色,劍尖處猶帶一絲血痕,劍氣過處就令人不寒而慄,顯然是一柄稀世神劍。

  那匠人雙手將新劍高高捧起舉過頭頂,眼含激動的熱淚,對祁舜說道:「新劍大功告成,呈請皇上御覽!」顯慶等貼身侍衛更是大喜過望,齊聲賀道:「恭喜皇上!」

  祁舜接過新鑄成的「軒轅血劍」,光可鑒人的劍身漸漸映射出他的冷肅表情,人與劍似乎已合二為一,他突然發招將劍尖指向密室一旁的高大樑柱,劍尖所及之處,那堅硬石頭所鑄就的樑柱竟應聲斷為兩截,劍風過處觸地生涼,驚起一地煙塵。

  這柄軒轅劍,必將成為他征討諸國、統一天下的利器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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