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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七


  雖然距離東陵之行只經歷了短短的兩個季節,卻似遙遠得不可追憶,那短暫的溫馨片段都已蕩然無存。他不願意對他的冰冷態度作任何解釋,也不再留戀花溪那段感情。落葉宮中的「慶安長公主」,只是一個不受大家歡迎的、被關押在冷宮的廢人,一個不再重要、被他所拋棄的人。

  祁皇太后將她禁錮在落葉宮中,雖然與祁舜近在咫尺,卻又遠似天涯,若想見他一面幾乎難如登天,況且以二人如今的關係狀態,即使與他見了面也無話可說,倒不如不見。可是每當想到他就在身邊不遠的中宮殿,她心中又無法徹底寧靜下來。

  落葉宮分明是一座暗無天日的墳墓,他並不喜歡她,卻要將她的終生掩埋在這裡,他不再關注她的喜怒哀樂,任憑她自生自滅。她住進這座宮苑,就意味著人生的萬劫不復,婚姻、愛情、親情,都將被四面宮牆所隔絕。

  人生的燭光還沒有開始點燃,就已臨近熄滅,關於愛情的夢想剛剛開始,就被無情地宣告結束。

  除了心痛之外,她已沒有任何感覺。

  突然,廊簷下掠過了一陣莫名其妙的風,將她身旁放置的宮燈盡數吹滅,此時兩名小侍女已回到自己的居所,雲蘿以為是偶然風大所致,於是輕輕站起身,借著幽暗的月色,手持燭臺走向外殿取火種。

  一陣強大的外力襲來,有人將她手中的燭臺輕輕接了過去,隨即將一塊柔軟的布團堵住了她的嘴,那人伸手將她柔軟的身體抱起,快步走向她內殿的床榻,將她放在榻上後,一手放下床榻四周的帷幔,隨後重重地壓上了她。

  雲蘿心中驚慌不已,想要大聲喊叫,卻發不出任何聲音。

  那人的呼吸在她耳邊清晰可聞,他對她所做的一切如同一隻饑渴已久的禽獸,他粗暴地撕扯著她的薄綢衣衫,毫不憐惜地掐揉著她的細嫩肌膚,蠻橫無理地吻上她的頸項和胸口,不過片刻之間,已將她身穿的裙衫撕扯得支離破碎。

  雲蘿早已反應過來他在對自己做著什麼,雖然她的力量遠遠不及他強大,心中湧起的巨大屈辱感覺卻讓她使盡全身力氣反抗著他,她隱約想起床頭擱置著一柄辟邪鎮災的碧玉如意,便在掙扎之間輕輕縮回手,準備將那玉如意掃落在地面上,借響聲驚動那幾名在外殿值守的宮人們。

  她還沒有碰觸到玉如意,那人早已搶先一步將玉如意抓在手中,他抬頭之際,窗外幾縷幽暗的月光恰好照射到他的臉,雲蘿身上的衣衫都被他褪盡,身體都已裸露在他眼前,她與他的視線相對,自知很難逃脫他的魔掌,眼中立刻顯現出絕望和痛楚。

  那人看到她的眼神,啞著聲音說:「我只要完成任務,並不一定要你去死,看你的模樣,我若勉強你今夜從了我,只怕會害了你的性命!」他說出這句話後,竟然放開了她,伸手將那柄玉如意放入袖中,撕下她破碎內衣的一角,如魅影般從窗下消失。

  那人能在警衛森嚴的皇宮內來去自如,雲蘿原本以為他不會放過自己,卻不料竟因一念之仁放過了她,純屬不幸中的大幸。她沒想到今夜竟會遭受這種無妄之災,半晌才回過神來,她抱緊錦被遮掩著自己,淚水如斷線的珍珠一般簌簌落下。

  祁舜,此時對她所忍受的屈辱必定是一無所知,即使他知道,只怕也毫不在意。

  雲蘿啜泣了一陣後,情緒漸漸平穩下來,她不想讓侍女們發覺今晚的異狀,於是擦乾眼淚下榻,將淩亂破碎的衣衫換掉,重新梳理好淩亂的長髮,遮掩去一切痕跡,才靜靜上榻歇息,努力說服自己忘掉今夜的噩夢。

  夜色幽晦,和祥仰頭打了一個呵欠,他手執拂塵抬頭,見外殿沙漏時辰已到子夜,照例小心翼翼地走近中宮寢殿,站立在遮蔽祁舜禦案的青色帷幔之外,說道:「奴才請皇上旨意。」

  幔內仿佛有人推開椅子站起,傳來一個低沉而疲憊的男子聲音,「明日早朝,傳旨讓各部大臣自行議事。」

  和祥低頭應「是」,他深知主人最近一個多月來情緒反復無常,不肯早朝的次數越來越多,不但經常通宵達旦處理公文,還常常在夜深人靜時外出,歸來時一臉倦意,連淡青色的錦袍都沾染著草色和夜露,說是去禦河畔散心,倒像在外夜宿一般。

  和祥退出殿外,喚過兩名心腹小內侍叮囑了一番,自己則靜靜守候在門口。

  祁舜獨自躺臥在寢榻上,只覺一陣心煩意亂,良久無法入眠,他聽見殿外傳來一陣匆忙細碎的腳步聲和低低對答聲,沉聲發問道:「是誰在外面?」

  和祥聽見他傳喚,匆匆行到榻前,稟報說:「西門處值守的侍衛們剛剛擒拿了一個人,此人身穿夜行服色,似乎想乘著暗夜翻越西面落葉宮牆出宮,被當班巡夜的抓了個正著。」

  祁舜聽見「落葉」二字,立刻從榻上站起,掀起帷幕問道:「那是什麼人?」

  和祥面帶難色,吞吞吐吐地說:「詳細情形奴才也沒打聽真切,聽說那人身上帶著一柄鐫刻有落葉宮印記的綠如意,還有……還有……慶安長公主的……」他知道下面的話萬萬不可說,因此咬緊牙關不開口。

  祁舜仿佛預知了什麼,黑眸寒光凜冽,冷冷道:「將那人交給顯慶處置。」

  和祥剛要回答,卻見祁舜的身影如閃電般從中宮寢殿內向外飛掠而出,瞬間已不知去向。

  雲蘿心緒煩亂,睡得十分警醒。正當她迷迷糊糊將近睡著時,忽然發覺燭影搖曳,以為又有意外發生,不禁心中暗驚,不料突然聽見琴弦上發出一聲輕響,抬起頭來才發現琴案邊影影綽綽站立著一個人。

  她嗅到那一縷熟悉的熏香氣息,借著隱約的月光看清祁舜站在距離琴案大約三步開外之處,黑眸帶著隱隱的怒意看著她。他穿著一件暗黑色的貼身絲衣,臉色比錦衣的顏色更陰沉。

  雲蘿驚魂未定,兩手壓著胸口,怔怔地看著他。

  他臉色冷峻,眼神沒有絲毫柔和,說道:「我剛剛聽說了一個消息,想來證實而已。」

  雲蘿已有半月之久沒有見過他,她拒絕與他的眼神對視接觸,將臉轉向榻內,輕聲說道:「你想證實什麼呢?」

  這冷漠無視的舉止仿佛瞬間激怒了他,他突然飛身而來,伸手扼住她的手腕,一雙黑眸灼灼逼視著她說:「今晚是否有人曾來過這裡?來過你的寢宮?」

  雲蘿感覺到腕間傳來壓迫的痛楚,剛才被那人襲擊侮辱的情景霎時湧上心間,一陣屈辱的感覺讓她忍不住拼命掙扎著甩脫他,她眼神中帶著幾分憤懣和委屈,保持著沉默。

  「為什麼不回答我的話?」他的聲音更冷。

  她繼續沉默,也不看他一眼。

  他低頭之際,突然發現她的枕畔遺落了一根極細的粉紅絲線,她的小胸衣系帶都是這種天然蠶絲線所製成,這根粉紅細線顯然是從她的內衣系帶上脫離所致。他眼中迸射出怒火,追問道:「告訴我,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?」

  雲蘿不得不面對著他,她微微抬起頭,聲音中帶著凝噎說:「有一個陌生人翻越宮牆進來,他拿走了我的玉如意……然後……」她實在無法啟齒那人撕碎她的衣衫之事,更不願再仔細回想當時的情形。

  祁舜靜靜看著她,眼神複雜難解,他眸光中透出的痛楚和危險感覺,讓雲蘿幾乎不寒而慄,許多疑問一起糾結在她的心頭,讓她迷惑不已。

  如果他真的不喜歡她,為什麼會深夜去禦河邊尋找她?為什麼會關心她的腳傷?為什麼會出面警告高內侍不可慢待她?為什麼會在得知她遭受暴徒襲擊之後竟會如此失態?可是,如果他是喜歡她的,為什麼她再也感覺不到一絲愛情的氣息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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