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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


  小雨見她心意堅決,無可奈何地走出偏殿,準備將她的的話向祁皇后如實稟報。

  偏殿的大門只是半掩著,雲蘿透過薄薄的紗幔,仍然可以清晰地看見一群人前呼後擁著燕桐從庭院中經過。

  過了不久,小雨去而複返,面帶難色。

  雲蘿問道:「母后怎麼說?」

  小雨不敢隱瞞,說道:「奴婢將公主的話向皇后娘娘稟報了。娘娘說,燕國太子此次前來一為拜祭先帝,二為下聘議定正式婚期。公主與他的名分已定,不需要避諱男女之嫌,況且他遠道而來,公主若是避而不見,于情於理都說不過去。」

  雲蘿明白祁皇后的話意,知道今天無論如何都無法避免和燕桐見面。沉默片刻後,她對小雨說:「走吧。」

  小雨見她神色沉重,跟隨在一旁輕聲道:「公主還記得靜妃娘娘的話嗎?既然公主不願嫁給燕國太子,不如依了娘娘的主意,反正秦王殿下本來就喜歡公主……」

  雲蘿迅速停下腳步,一雙明眸回望小雨,小雨立刻住了口,低垂下頭不敢再說。

  雲蘿邁步進入華容殿內,見祁皇后端坐在正中央主位,右側的位置留著空,左側龍鳳呈祥的檀木椅上所坐之人,正是燕國太子燕桐。雲蘿微微斂衽向祁皇后行禮問安,並不抬頭看燕桐。

  祁皇后待雲蘿禮畢,示意宮人給她在自己身旁賜座,轉頭向燕桐說:「常言道有緣千里來相會,先帝與燕帝陛下情同手足,如今兩國得以結成兒女親家,太子如此誠心相待小女,實在是天下萬民的福氣。」

  雲蘿所坐之處恰好在祁皇后與燕桐之間,距離燕桐的座位不過丈許,她雖然微微低頭、不加任何修飾,神情略帶凝重,卻絲毫不減楚楚動人的嬌柔姿態。她眉間流露出的那幾分哀怨薄愁,更讓人覺得自然親切。

  自從雲蘿進入大殿之時開始,燕桐就已經將她的眉目、儀態看得真真切切,此時見祁皇后有意將雲蘿安置在他身旁以示親近之意,心裡已經明白幾分,於是神態恭敬地答道:「祁國乃是禮儀之邦,皇后娘娘對燕桐如此禮讓,反而讓晚輩于心不安。晚輩和父皇已聽說過祁國習俗,子女逢父母喪儀,除非當年即完成大禮,否則自次年開始的三年內皆不宜嫁娶。因此晚輩奉父皇之命前來祁國,除拜祭帝嶽之外,還望皇后娘娘能應許晚輩不情之請,此次一併帶公主返回翦州舉行婚禮。」

  燕桐言下之意十分清楚,祁帝剛剛逝世,按照祁國禮儀,雲蘿會為父親守孝三年,而燕帝卻並不想等待三年之後再行婚禮,因此派遣太子燕桐親自前來臨安請求提前完婚,並趁此機會將雲蘿帶往燕國。

  雲蘿擔心祁皇后會一口答應下來,頓時急紅了臉,顧不得女兒羞澀,急忙轉向祁皇后低聲說:「母后,兒臣不能……」

  燕桐身旁兩名侍衛乍然聽見雲蘿的拒絕之詞,不由自主地一起向她看去,燕桐仿佛沒有聽見她的話,仍舊神情自若地等待著祁皇后的回答。

  祁皇后不置可否,向雲蘿看了一眼,歎道:「兩國婚約已結,燕帝思慮周到,本宮又怎能只顧著國喪耽誤了兒女們的一生大事?不過,雲蘿雖然排行第三,卻是第一位出閣的皇室公主,她的婚事不能過於倉促。」

  燕桐身邊的一位年長內侍見祁皇后沒有反對,立刻躬身說:「皇后娘娘的話極為有理,請娘娘不必擔心,皇上已有旨意,等太子殿下將三公主接回翦州時,必定會為太子和公主舉辦一場燕國最隆重的婚禮,燕國上下早已開始籌備,決不至於倉促。」

  雲蘿聽見他們的話,只覺心急如焚、渾身發涼,她的臉色由緋紅漸漸轉為蒼白,幾乎坐立不穩。

  燕桐冷眼注視著她的面容,神情漸漸顯出淡漠之色。

  祁皇后依舊不肯明確給出答覆,說道:「此事重大,我必須同秦王和群臣商議之後定奪。太子一路長途跋涉,不妨在宮中先歇息幾天,改日再議吧。」

  燕桐站起身,淡淡答道:「皇后娘娘旨意,晚輩無不從命。晚輩想先去靈堂祭拜岳父,請皇后娘娘准許。」

  祁皇后示意身邊內侍為燕桐等人領路,一邊拭淚一邊說道:「多謝……秦王在靈堂內主持拜祭,皇上臨終時已將帝位傳給秦王,命他擇日祭天登基。你若是有其他要求,都可以與秦王先行商議。」

  燕桐輕施一禮拜別祁皇后,與眾人一起離殿而去。

  雲蘿心頭如同被一塊千斤巨石壓下,怔怔地看著殿中的大理石地面。

  祁皇后見燕桐去遠,立刻沉下了臉,訓斥雲蘿道:「你剛才說的是些什麼話?你想告訴燕國太子,你不能嫁給他?兩國聯姻之事天下皆知,難道你想悔婚不成?婚姻大事豈可兒戲?你可知道,燕桐方才若是當面質問起你來,你身為一國公主,顏面何存?」

  雲蘿知道祁皇后為人端直,性情也算平和,通常都不會大聲斥責婢女、宮人,今天疾言厲色教訓她,心中想必是大為生氣,於是屈膝跪在地面上,低頭說:「兒臣一時失言,是兒臣的錯,願領母后責罰。」

  祁皇后余怒未消,本想再訓斥她幾句,想起靜妃屍骨未寒,硬生生將怒意忍了下去,說道:「你在靜妃身邊多年,說話行事也該知道些分寸,怎麼如此糊塗?若是現在得罪了燕國太子,將來之事只怕母后也無能為力!今晚我讓秦王在觀月亭設宴為他們接風洗塵,你且先回南苑去,晚宴時再過來。」

  雲蘿強忍住眼淚,不敢辯駁,低聲稱「是」後輕輕退出華容殿。

  小雨一直在殿外廊簷下等候,並不知道殿中所發生的事情,見雲蘿出殿后腳步越走越快,急得喊道:「公主!奴婢追不上!」雲蘿卻更快步地走了。

  小雨猜想雲蘿是想獨處一陣子,便不再追趕。過了一會兒,她以為雲蘿會回到南苑,匆匆忙忙趕回南苑卻不見她的蹤影,急忙與小翠二人四處分頭尋找。

  雲蘿信步前行,不知不覺來到西苑附近的禦河旁,正當春末,河面上落紅成陣、芳菲浮動,微風過處,河岸旁種植的數株杏花樹上的花瓣紛紛灑落河心,隨著河水搖搖擺擺流出宮牆之外。

  小雨帶領幾名小侍女一起追尋到西苑禦河河畔,一名侍女眼尖,發覺河畔翠綠的草叢中有一團白色光芒閃耀,急忙出聲叫道:「你們來看,這是什麼!」

  小雨疾步趕過來將那東西拾起,看清了正是清晨為雲蘿梳妝時插在她鬢旁的那一支白色珍珠釵,四顧河畔卻不見人影。河水碧綠幽深幾不見底,小雨當下急得六神無主,眼淚都快嚇出來了,情急中只好對著河心大聲呼喚。

  眾侍女見她舉止失常,一個個更加驚慌失措。禦河是由天然河流改造而成,河底深達數十丈,雖有護欄,但這一帶地處荒涼,木制的柵欄年久失修,好幾處都有缺口,祁國宮廷中人平時都不敢輕易靠近。倘若雲蘿失足跌進河內,陷入了河底的漩渦,十有八九凶多吉少。

  一名侍女見情形不妙,立刻三步並作兩步,跌跌撞撞向中宮飛奔報信。

  祁舜整夜在祁帝靈前守孝,準備返回北苑歇息。他與顯慶等人剛走到禦河中段附近,就見一名侍女神情慌亂、倉促而來,祁舜的劍眉微微蹙了一下,對身邊內侍說:「攔住她,父皇大禮之期,如此不顧禮儀在宮中恣意行走,成何體統?」

  內侍和祥聞言,立刻向前一步,大聲呵斥道:「站住!你是哪個宮的宮人?秦王殿下駕前,豈容你行跡如此散漫?」

  那侍女也曾跟隨雲蘿前往東陵,此刻遇見祁舜,頓時像遇見了大救星一般,一時顧不上為自己的行為辯解,「撲通」一聲雙膝跪地,一邊喘息一邊向祁舜說道:「奴婢回殿下……三公主失足落在禦河裡,奴婢只看見一支珠釵……」

  她驚慌之下,說話已全無邏輯,顯慶、和祥等人自然是聽得一頭霧水,完全不知所云。

  祁舜黑眸光驟變,厲聲追問道:「你是說三公主落水了?什麼時候的事情?在何處失足的?」

  那侍女拼命點頭,回答說:「是三公主,剛才在西苑禦河落水的……」

  祁舜不等她說完,身形如流星般飛掠而起,頃刻之間已不見蹤影。顯慶過了片刻才算明白過來,頓足歎道:「當真是國運不佳,好端端的怎麼會出這種事情?」

  和祥也明白了幾分,慌忙不迭喝罵身邊的小內侍們說:「沒眼色的一堆蠢材,還待在這裡幹什麼?快拿防水衣和漁網去西苑救公主!」小內侍們頓時一哄而散,慌慌張張各自忙去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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