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妖殤 | 上頁 下頁


  他答:「燕非。」

  我皺眉,口中問道:「煙雨朦朧的煙,飛天遁地的飛?」這名兒不討好,莫非我原是個俗人,否則怎起了這般俗氣的名兒,莫不是柳巷花街的姑娘?

  再抬眼,只見年輕男子似笑非笑,一雙精光湛湛的眼牢牢鎖住我,兀是來者不善。

  我立刻閉嘴,下意識戒備起來。我是忘了許多,可不是呆子。聽聞黃昏時刻猝死的生靈,三魂七魄沒有散完,多得是借屍還魂的異事兒,有的醒來能記著自己,有的卻徹底忘了前事。這等奇聞在凡界就是妖異,擱誰身上都討不得半分好處。

  即便沒那麼離奇,我只是失了記憶……

  不等繼續想清,便聽他清冷的聲音如刃鋒寒芒:「非關憐翠幕,不是厭朱樓。故來呈燕頷,報道欲封侯。燕非,即燕頷之燕,是非之非。你一覺睡起倒是糊塗了,莫不是忘了自個兒的名字還是自個兒取的吧。」

  我縱是反應慢上三拍,此刻也聽出他語氣中那些尖銳冰冷的試探與不善,果然是敵非友。我面上一僵,背脊緩緩泛上陣陣寒涼,不敢觸他逆鱗,連忙賠笑道:「玩笑玩笑,何必這般認真。」

  「玩笑?」他挑了眉梢,重複一問。

  我一臉正色,用力點頭,加深語氣:「是玩笑呢!」天知我冷汗淋漓,心底發虛,這惹的到底是煞星還是甚的?

  若是煞星,醒來怎就到了我屋裡?

  外間響起一陣腳步聲,一個興致勃勃的聲音隔著屋子嚷了起來:「燕非快看,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。」

  聽聲音,是個半大孩子。和我關係應該很好,要不怎會這麼興奮地撲來。

  我快速分析清了,竹門「咯吱」一聲開了,果然看見一個清秀可愛如小白兔似的少年紮了進來,眼見著就要往我身上撲。那年輕男子忽地抬起頭掠了我一眼,伸手對他命令道:「過來。」

  「我來看燕非的……」可愛少年似要反抗。

  男子的聲音不容置疑:「過來。」

  被他這麼一嚇,我冰涼的手指抖了抖,連帶著肚子都「咕嚕嚕」亂叫起來。

  那清秀少年看見我,顧不上男子的命令,竟直直往我這兒奔來。「燕非,你餓了。」他眼神無辜,扯著我的手,輕聲細語,「不要和慕水哥哥置氣好不?苦了身子,多不划算。」

  慕水?

  原來那男子叫慕水。

  我捂著咕咕亂叫的肚子,咬了咬唇,一時還真拿捏不穩該說些什麼。

  一塊綠豆糕被塞到我手中,小白兔笑得眼眸兒晶亮,一股香氣撲上鼻端,有些清甜,卻分毫也不膩人。他貼上我耳邊,討好道:「這是你最愛吃的綠豆糕,我想著你就該餓了,快嘗嘗味兒。若是好吃,往後我天天給你買來。」

  語氣一派天真,滿是關懷。

  慕水依然唇角含笑,高深莫測地看著我。可憐我前見狼,後見虎,嚼著綠豆糕食不知味,生怕錯一句,教人逮著把柄,不知禍福。

  綠豆糕,原是我歡喜的吃食嗎?

  為什麼我不覺得好吃?

  2

  換了張竹床,我終於可以好生休息了。

  然而第二次醒來以後,看見的依然是那個清俊男子——現在我知道了他的全名,蘇慕水。

  矮桌一方,竹枝抽葉。蘇慕水不看我,修長的手指拈著枚棋子,光滑可鑒的石桌上黑白對壘,棋局中激蕩出濃烈硝煙,令人見之心顫。好局,好棋!他難道都沒有其餘要做的事兒?我兩次醒來,第一眼看見的人都是他。是他太閑還是我醒得不是時候?最最重要的是,為什麼他能在我閨房待著?我和他到底是什麼關係?

  我偷偷摸摸從床上翻身而起,不等出門,就聽他淡聲問道:「醒了?」

  有種做賊被抓的感覺,我窒了窒,含含糊糊:「原也沒睡沉,他呢?」我問的是小白兔,在這人生地不熟的時候,有稻草自然要抓緊。

  他一言不發,水袖垂落,虛劃一圈,小小的竹屋似乎籠罩在清澈如水的光華裡。強光下,我慌忙閉緊了眼,再睜開時,竹屋一壁竟然化作了一片水波蕩漾。水光盈盈的牆壁上,顯出一個水嫩可愛的少年,正張著烏亮的眸子,嘴巴一張一合,似乎在和一隻白鶴在說話。

  人鶴豈能對答,我莫是在做夢?手指顫巍巍地抓住床外凸起的某樣東西,涼冰冰的,若是做夢,砸在頭上應該會痛。不等拿起,蘇慕水卻忽地回頭,目光燦亮奪人,閃爍著莫名寒光,我嚇得吞了吞口水,不甘不願地縮回手。

  他面色一悅,揮袖間竹壁恢復原樣。

  他似在自嘲,連聲音都低了低:「不過是個賭,燕知竟為你去求白鶴仙君。他到底與你最親,這賭我認輸。」

  原來,那少年便是燕知——他先前說的那人。

  頓了頓,又聽他淡聲道:「你既是贏了,我自不會為難你。」

  我心下疑慮重重,他說的事我一概不知,為免露餡,索性閉了嘴,高深莫測地微笑。

  此時,我尚且不知,我不是人,也不是神,我是妖——石妖。燕知不是男子,她是我燕非唯一的妹妹,難怪會一見如故,原來冥冥中自有緣法。

  再後來,我從小妖們口中,漸漸拼湊出我失憶前的事。

  我知道了我與蘇慕水的賭,其實很簡單。我贏了,入主蘇慕水的辟邪宮,從此辟邪宮由我稱霸,蘇慕水絕沒半分怨言。我若輸了,哪遠滾哪兒。這是目睹一切的小妖們說的我的原話。

  我嘴角抽搐,果然是原話。

  如果讓現在的我對蘇慕水說這麼囂張的話,還不如讓我直接吃十碗擔擔麵,寧願撐死也不願領教蘇慕水的微笑,那分明是笑裡藏刀的最佳典範。

  再次感歎,失憶之前,我果然有極粗大的神經,對方從頭髮絲到腳尖,渾身上上下下無一處不明擺昭示著「不好惹」,就這樣,失憶之前的我居然還敢去觸逆鱗,希望蘇慕水不要記恨。

  從凡間到辟邪宮的一路上,蘇慕水身後原本只有我和燕知兩個拖油瓶。但是,在我萬事好奇的狀況下,迅速發展成一溜兒的拖油瓶。我惹事的本事不小,那些小妖願意跟我,蘇慕水不反對,我自然帶到辟邪宮嘍。


學達書庫(xuoda.com)
上一頁 回目錄 回首頁 下一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