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穿越·宮闈 > 妖殤 | 上頁 下頁


  一滴淚。

  流淌而下。

  南天門的青石,一夢數百年。

  守衛的天將、來往的仙婢,換了一撥又一撥。

  這世上,從沒什麼永遠。

  天河邊,兩個剛飛升仙道的小小仙婢趁著沒人注意,還在偷偷咬著耳朵:「這麼說來,琉璃宮的主子,便從沒歡喜過湮蘭仙君?」

  「琉璃宮的主子那可是風華絕代的人物,人家可是正正經經的龍子,傾慕他的仙女們多得是,他怎麼會喜歡那塊石頭疙瘩。」

  「既不喜歡,當初為什麼要招惹她?我聽別個仙君說,湮蘭可是個極好的仙君,就是長得尋常些。」

  「別個仙君?你該不會是聽碧水君說的吧,他與湮蘭交情甚好,自然要挑好聽的說。我可是聽說,琉璃宮的主子是奉了天帝之命去殺那塊石頭疙瘩。最後那一劍刺下去,琉璃宮的主子連眼睛都沒眨一下!」

  一聲驚呼,那個聲音嬌弱的小仙婢似乎嚇到了。

  兩人好一陣沉默。

  我的心,隨著仙婢們最後那一句話,狠狠地抽痛。為什麼化作了南天門的石,也忘不了當日的情景?為什麼明知道他沒有丁點的感情,還會為他而心痛?

  許久之後,我聽見一個小仙侍在身邊許願,她說:「涼已,我們永遠在一起。」忽然間,那些愛恨悲痛,就在心中幕幕回放。世情那般苦,是仙也斷腸。

  我碎了原身,為她這句願望,我允她,願她永遠這般快活。

  飄飄忽忽的魂,終是到了十二閻羅殿。

  閻王判筆個個肅容而待,將我請至上座,我覺得好笑。

  閻王問:「湮蘭仙君,來生你要做個怎樣的人?天帝雖不喜你背離法度,濫救人命,本殿卻敬你度世人萬千,所以特允你選了歡喜的來生。」

  我手中撚著黃泉路上摘來的一朵曼陀羅花,嘴角含著一分笑。許是這笑委實長了點,判筆又將閻王的話問了一遍。

  我歪頭看他:「真的允我自己選擇嗎?」

  閻王臉色黑了黑:「本殿從不妄語。」

  我道:「做塊石頭吧。」

  他驚異地張大雙眼,一張黑臉糾結成奇怪的模樣:「就是石頭?」

  我可惜:「這願望太難嗎?」除了這個,我似乎沒有更想要的投生呀。

  他連忙擺手,結巴道:「不難,不難,只是,你那樣便做了石妖。你前生可是仙君呀……」

  我笑笑,眼中流露出一絲悲戚:「仙君怎樣,愛不得,恨不能,閻君,湮蘭此生,真的是苦……」

  閻王不再說話,就在我以為他要拒絕的時候,只聽他沉聲道:「湮蘭石君,此生你為情而苦,本殿允你下世無情。若動了真情,也會忘卻一切,不再憶起。除非你自己願意回憶起一切。」

  我驚喜抬頭,又聽他道:「你此生有個妹妹,那麼下一世她依然是你的妹妹。你不願記起的那些人與神,無法一眼認出你來。你,安心地投胎吧……」

  白光一閃,我漸漸失去意識,嘴角,含了,一分的笑。

  第一章 辟邪宮

  1

  第一天醒來,我發現自己很餓。

  身下似是一張冰冷的床,寒到極點。我想我可能死了,怎麼死得記不真切,也許是餓死吧。

  腦海中一片空白,很是倉皇,恨不能一次理出個原原本本。心裡正發著虛,一個清雅的男嗓涼涼在耳邊響起:「怎麼,終於耐不住了?還和我打賭要躺個百日,才七天啊……」一隻略顯冰涼的手按了按我身上的薄被,似要掀了被兒,我如臨大敵,正琢磨著先發制人,那人溫熱的氣息噴在我的脖子上,涼颼颼的,非禮呀!

  我第一個反應就是起床,把這不知好歹的人壓倒。

  可還沒有壓過去,手臂就這麼軟綿綿地搭在對方的脖子上,倒成了投懷送抱。要說投懷送抱也是好事,不曾想投進的卻是柳下惠的懷,人家輕飄飄地往外一閃,可憐倒黴的我沒了借力,整個人狠狠地砸在了地板上。

  「哢嚓」一聲脆響,半邊手臂火辣辣地痛了起來。我痛得「噝噝」抽冷氣,顫巍巍地睜了眼,一絲一縷的光線緩緩漏入眼底,恍惚間流光飛舞。漸漸地,一張文秀的面容映入眼簾,清晰了——

  原是個年輕男子。

  他薄唇輕抿,眼角含著輕淺笑意,分不出是歡喜還是嘲諷。

  一盞青花陶瓷的茶被送到我面前,我一愣,分不出他這動作到底是故意還是無意,忍不住張口囁嚅道:「您眼神不好嗎,應該看見我手腳不麻利,接不穩。」

  他眼波一閃,收回茶盞:「只是小傷,不礙事。你醒來倒也省事,免得燕知天天掛念,就怕你和我置氣,生了什麼閃失。如今看來,你還是老模樣,斷是吃不得半點苦頭。」

  真是竇娥都沒我冤枉!

  這床冰得人發抖,誰樂意在上面睡,誰去睡,總之我不願躺著。另外,燕知是誰?聽他的口氣,這個燕知和我挺熟,而且很護我。醒來在這個陌生的地方,心頭湧上說不出的恐慌,忽然聽到這麼句話,有抓住救命稻草的感覺,默默把這個名字擱在心頭。

  努力再想了想,一切依舊陌生得緊。

  他五官生得雖然清秀,卻也尋常,可笑起來卻仿佛清光瀲灩,俊秀不可方物。我一閃神,忍不住張口蹦出個十分困擾的問題:「我們很熟嗎?」

  他又是一笑,伸手扶了我一把。頓時,剛才骨折的地方仿佛被人用熱水熨帖過,說不出的舒服,竟不痛了。

  這是什麼醫術?好神奇。

  我好奇看向四周,只見塗壁青翠中蹦出零星的竹葉,屋裡除了床只有個矮腳桌,上麵茶香嫋嫋,紫砂茶具倒是玲瓏雅致,卻與普通人家無甚區別。片片場景,看著眼熟,卻想不真切,好容易鼓足勇氣,繼續問:「我是誰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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